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孤单又灿烂的神-鬼怪]-每一个灵魂都爱你 作者:边风 文案 鬼怪看起来绅士却脾气暴躁爱耍流氓,使者看起来冷若冰霜实际上单纯可爱软萌可捏。 当多重人格的使者遇到宠他成瘾的鬼怪……(这什么鬼文案) where are you 令我无法掩饰的喜悦 who are you 我一定会找到你”——who are you 内容标签: 强强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 ☆、01      镜中缘雾里花最假的才越心跳——《心窍》   鬼怪每个月总有几天心情不好,像女孩子来了大姨妈,既不想动,也不想说话,连吃东西都觉得乏力。   这几天的城北洞便遭了殃,连续不断地刮风下雨,电闪雷鸣。   此时的鬼怪听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看着慢慢升腾的白雾聚集地越来越多。   “叔叔!”   德华先是敲了两下门,接着就冲了进来,“叔叔,我想到了!”   鬼怪对德华的失礼显然习以为常,他缓缓转过头,无力地说,“我告诉你多少遍了,敲门敲到我回答可以进为止,没礼貌的小子。”   “可是真的是大事啊!”德华为了表示这件事真的很重要,边说边不停摇晃着鬼怪的身体。   “不要晃我!”   一声雷响,轰隆——   德华马上立正站好。   鬼怪继续躺着,百无聊赖地问,“什么大事?”   “女校啊!”   “女校?”   “你不是要找你的新娘吗?”   “嗯。”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女校里不是有很多女生么!”   鬼怪以“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表演”的木然表情看着德华。   “哎!叔叔,你信我啊,找新娘要从小时候抓起!”   鬼怪切了一声,翻了个身。   900年都没有找到自己的新娘,就算是翻遍所有的学校,就能有收获了吗?   他有的是时间,但耐心却所剩无几了。   而且死不了有什么不好,他让多少人羡慕啊,心情好了就出去瞎折腾,心情不好了就下点雨,不想睡了就喝酒,想睡了就吃安眠药。   还能插手人类的命运,简直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什么不好。   而急着去户外烧烤的德华心焦焦,上周就约了同伴一起嗨,结果,整座城市已经下了一周的雨了。   必须让鬼怪叔叔走出家门,这样才能云开日出,这便是他此行的目的。   绞尽脑汁想了这套说辞,着急赶过来,可眼看着鬼怪不为所动,德华急得咬着自己的指甲,既然这样不行,那么他就豁出去了!   “鬼怪!”德华大声叫道。   虽然在传说里鬼怪这两个字已经被人念了太多遍,但德华作为晚辈,在可以叫叔叔的情况下喊了鬼怪,金侁觉得德华是想念绳子的感觉了。   “你!”鬼怪这才坐了起来,指着德华,面露不悦。   “我!对,就是我!叔叔,找不到新娘就颓废成这样,在家里下雨算什么本事!不给你出主意你说不关心你,给你出主意你又磨磨唧唧,真的难以想象你曾经是杀伐果决的将军,你还像个男人么!”   “你!”金侁再一次重重吐出这个字,阻止了德华继续说下去。   德华已经开始发抖了,硬撑着不要倒下去。   但是金侁只是看了看他,便穿上了拖鞋走出了卧室。   找不到新娘就颓废成这样……   自从九百年前最后一次踏进皇宫,金侁剩下最后的梦想就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假如人真的尝试了长生不老,真的能够承受这随着岁月只会不断叠加而绝无可能消散而去的孤独和痛苦吗。   德华,你能吗。   金侁不会问德华这样的问题,因为除了他自己,再没有人知道这种滋味,所以,他知道这虽然是假设,却是个残忍的问题。   德华看着金侁的背影,直接瘫在床上,抚着胸口,喃喃道,“妈呀,吓死宝宝了,我这是用生命来换取阳光啊。”   金侁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   德华是好心,即使是激将法,也含着那么一点好心,所以金侁听从了他的意见,到街上来。可是听过那番话,他的心情并没有变好多少。   就像痛经少女不会因为别人讲了个笑话就能嬉笑怒骂似平常。   走到街角处,鬼怪往墙里面看了一眼,没看到人,地狱使者今天不上班啊。   他要是上班的话就好了,还可以奚落一下他,找点乐趣。   想到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的男人,被他嘲笑帽子土气时无可奈何的样子,金侁笑了下。   胸口还是闷痛,这也是导致他心情不好的原因之一。   他顺着这条街继续往前走。   “何顺宰!亡者速应使者之唤!”   金侁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地狱使者?   他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果然是他嘲笑过的那个人,正穿着一身黑色制服站在雨里,和亡灵隔着三米,大声叫唤着亡灵的名字。   依然带着那顶俗不可耐的帽子。   为什么不是那套和米兰达警告一样经典的话,而是亡灵召唤?   金侁看向那个灵魂,他面目狰狞,正恶狠狠地盯着地狱使者。   哦,恶鬼。   金侁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冲地狱使者喊道,“喂,要帮忙吗?”   使者转过头,看清来人之后,冷冷说了一句,“不需要。”   “好的。”既然这样,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记得前面就是一所女校,要不,就再去碰碰运气。   奇怪,遇见这位地狱使者之后,心情好转了不少,竟然对女校的事情有了点兴趣。   鬼怪极少多管闲事,这一点无论是地狱使者还是亡灵都很清楚,所以那只叫做何顺宰的恶鬼一见鬼怪走了,抓住机会就扑向地狱使者,地狱使者刚刚分心去看鬼怪,回过神来堪堪躲过这一击,但是很不幸的是,在后退的过程中,由于路面湿滑,墙角又长了青苔,地狱使者少得可怜的平衡力根本不足以对抗这种环境,退无可退踩到青苔后一下子摔倒了,并且成功地崴了脚。   疼痛飞快传入大脑,使者轻轻地啊了一声。   恶鬼见有机可乘,伸出手来准备掐住使者的脖子,使者看着那只黑漆漆的手,眼神里是茫然无措,但是就在那只手到达使者脖子的瞬间,使者的眼神突然变幻,射出寒光,他疾速地抬起手。   但是鬼怪的剑比他更快,先于他砍掉了亡灵的一只手。   “虽然不想管你,但是见死不救不是我风格。”   使者没理睬鬼怪,而是站了起来,他站得过□□猛,根本没把他扭到脚的事放在心上,但脚上的伤让他迅速地摔下去。   使者扶着墙,皱了皱眉,低低地骂了一句什么,之后对着恶鬼继续尽职,“何顺宰!亡灵速应使者之唤!”   何顺宰被震得倒退三步。   可以把他带走了。   可是……   使者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抚上额头,眉头蹙得更深,他扶墙的手也顿时失了力气,让他彻底跌坐在地。   帽子因为他的动作而掉落到地上。   鬼怪看着这样的使者,有点懵。   “他打你头了?”鬼怪问,边说着,边朝着他伸手,想把使者拽起来。   鬼怪弯下腰。   使者这时忽然做了一个动作,鬼怪觉得自己差点魂飞魄散。   使者没有抓住鬼怪的手,而是将手伸向了鬼怪的胸口。   那里插着一把剑,那是几近千年的怨和恨,还有他的惩罚。   是连德华都不知道的秘密。   鬼怪想躲,但是根本无法挪动半步,心跳声忽然变得清晰万分。   他期待着什么会发生。   无论是什么。   使者仿佛听到了他心中所愿,准确地握住了剑柄。   但鬼怪却慌张地退后两步,如同人类见到了恶鬼,他站在两步外,惊魂未定地看着使者。   使者的手无所依靠,重新垂了下去。   但是他的头却抬了起来。   他本来澄澈的眼神此刻变得朦胧,额上的头发湿了一点,垂在遮住眉毛和一点眼睛。   使者的眼睛穿过丝丝细雨与鬼怪对视。   从他的薄唇里吐出的字几乎把鬼怪震倒在地,他说,“剑……”   接着便靠着墙,闭上眼睛。   鬼怪因为过度惊恐而沉静了三秒,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待思考能力重新回归,鬼怪上前握住使者的肩膀,“喂,把话说清楚,你看到了什么?”   使者的头随着鬼怪的动作轻轻地晃动,不由自主。   这时天空再次传来打雷的声音。   鬼怪紧张地托起使者的脸,发现他双眼紧闭,已是昏了过去。    ☆、02      “地狱使者?”鬼怪又叫了一声,他太想确认他刚才听到的那个词语,于是紧紧盯着使者,但是使者并没有醒过来。   使者的长睫沾了头发上滴落的雨水,湿漉漉的,整个人像淋了雨的蝴蝶,身子摇摇欲坠。   金侁的眼底由难以言喻的情绪转为单纯的失望之色,他咬了咬牙,克制住自己想把使者强行弄醒的冲动,只是一如既往的给予嘲讽,“遇到这样的鬼就不行了,简直弱爆了,比传说中的还要弱。”   说完这句话,他的水剑脱手而飞,将想要逃跑的何顺宰的魂魄击碎,恶鬼瞬间灰飞烟灭。   鬼怪站起身,看了看使者,雨还在继续下。   他捡起伞和使者的帽子,打了个响指,那伞和帽子就自动漂浮在了空中,为使者遮住了雨丝。   鬼怪对着地上的人摇了摇头,最终弯腰屈尊把失去知觉的地狱使者抱了起来,一个转身,在街道上消失不见。   使者醒来的时候头痛得要炸。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只要另一个人格出现的时候,他的身体都会有剧烈的反应,轻的时候头痛,重的时候昏迷,使者自从知道另一个人格的存在之后,为了更加深刻的了解自己以及克服对另一个人格的恐惧,他查过关于人格分裂的资料,和其他案例共同的是,他的第二人格总是在受到强刺激的时候出现,但却没有像他这种身体反应激烈的案例。   使者安慰自己,大概这是地狱使者的“特权。”   使者醒过来后,习惯性地拿拳头捶了捶脑袋,两三下之后,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立刻蹦了起来,盖在身上的毯子滑了下来。   “啊!”   脚上的痛感立刻代替了头痛,成为让使者叫出声的首要因素。   他跌在刚弹起来的沙发上。   “醒了?”   “谁?”使者含着眼泪向四处望。   “你的救命恩人。”   使者这才看见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鬼怪,他穿着宽松的毛衣,脚上蹬着棉拖鞋,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托着腮,正以一种打量外星人的目光打量着自己,那种陌生的眼神,搞的像是他们好像从来没见过似的。   使者忍着头痛,拼命地回想,可他的记忆仅仅停留在恶鬼袭击他的那一刻。   这就是强烈的刺激,下一秒取代他控制这个身体的是李赫。   如果鬼怪说得是真,那么他救的人是李赫。   等等……   “何顺宰呢?”使者想起了那只没处理完的恶鬼。   “永远消失了。”鬼怪的话里不带一点温度。   使者知道,如果李赫出现了的话,他也一定会顺利解决何顺宰的。身为没有名字的本格,使者完全可以否认被救的事实,可是一旦说了,肯定会被当做精神病……   那倒也没错,他确实精神有问题。   但没有哪个精神病会承认这一点,于是使者还是老老实实地道谢。   “谢谢。”   “我不想听这个。现在,你把你昏过去之前说的话再跟我说一遍。”   鬼怪的目光忽然凝重起来,气势有点逼人。   使者不解地看着鬼怪,心中想,李赫跟他说话了?又不是我说的,我怎么知道他说什么了?   “那个……我忘了。”使者表情严肃地说,以证明他话的真实性。   “忘了?”鬼怪站了起来,走向使者。   使者的外套湿了,已经被鬼怪脱了下来,现在只是穿着一件白衬衫,随着鬼怪的走近,他的身子轻微地往后缩了缩,一双眼睛却不认输地盯着鬼怪,牙齿轻咬着嘴唇,唇线抿直。   “没错,忘了。”   鬼怪讥笑道,“地狱使者没有记忆我是知道,却不知道你们和鱼一样,只有7秒的记忆。”   使者心中不服气,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他怎么会得知内容,可偏不能说实话,真是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不像你,记忆那么好。那么记得很多事情很幸福吗?”   这句话戳到了鬼怪痛点。   鬼怪眨了一下眼睛,觉得使者的话有些不可思议,他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对啊,哪像你,什么都记不得,连幸福是什么滋味都忘记了吧。”   此话亦是使者痛处。   使者惊讶得嘴巴微微张开,他满怀委屈,瞪大漂亮的眼睛看着鬼怪,是受到了猝不及防的攻击的样子。   鬼怪居然感受到了他的伤心,眼神忽然软下来,转向一旁。   这时,使者违心地又说了一遍,“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这次道谢倒是把鬼怪整蒙了,他看向使者。   使者站了起来,忍着脚上的痛,面不改色地整了整衬衣,道,“我已经道过谢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不行。”鬼怪立刻开口拒绝。   使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要求吗,记忆力无限好的鬼怪大人?”   他还真是喜欢捡自己不爱听的话说,可是鬼怪无暇去反驳这个点,他要确认的是地狱使者究竟能不能看到自己胸口的剑。   “你看着我。”   这下换做使者用那种看着神经病的眼神看着鬼怪了。   “看我有什么不同于常人?”   使者被这句话逗笑了,他真的自上而下把鬼怪打量了个遍,然后伸出食指,指向了自己的脑子。   “你这里,与众不同。”   “我没开玩笑!”鬼怪急道。   “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心理医生,如果你需要……”   “这里的剑!”鬼怪急得打断使者的话。   鬼怪喊的太大声,使者的耳朵里他的声音嗡嗡作响。   这里的剑……   剑……   使者看到鬼怪指着自己的胸口,面色焦急地看着自己。   那里的确有一把剑,刺穿了鬼怪整个身体,只要看过的人都明白,这一剑是鬼怪的死因。   正面刺穿,当着他的面。   要不是他当时没有抵抗力,要不就是他放弃抵抗。   使者本来不想提。   在毒舌的鬼怪面前他是学着毒舌了一点,但是作为一个敏感细腻的使者,他没有勇气去提到别人最深最痛的伤痕,那便是死亡。   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死亡的那刻永远是痛的,是绝望的。   即便事后会有人用“解脱”二字为死开脱。   鬼怪活了一千年,这伤痕便存在了千年,使者能看到魂魄的伤痕,鬼怪的也不例外,可他一开始就一直装作不知道。   没想到他却自己说了出来。   “李赫跟你说了他……”使者话没说完,就后悔了。   怎么就把李赫的事说出来了。   “李赫?”鬼怪听不懂了,他的关心点也不在这里,随即又问,“你真的能……”   “我能。”使者没有否认。   “你……”鬼怪张了张嘴,也只是说出了这一个字。   “不仅是我,所有的地狱使者都能看到你的剑。”   “什么?”鬼怪的眼睛瞪圆了。   “只是我们都不愿意说起。”   鬼怪不可置信地看着使者,嘴角抽了抽,接着衍变成一个自嘲的笑,“哈哈哈哈,都能看到哈哈哈哈。”   虽然不知道鬼怪为何执着于此,但看着他略显疯癫的样子有些不忍,关心地问,“能看见就怎么样?”   鬼怪坐在沙发上,兀自笑着,使者因为脚痛单手撑着沙发,将身体重心转移到另一只没受伤的脚上。他看着鬼怪,并没有坐下。   鬼怪的笑容慢慢逝去,整个人平静下来。   他看了看不知情况却流露出担忧眼神的使者,嘴角一勾,问,“你是不是要租房子?” ☆、03      “能看见就怎么样?”使者半是好奇半是关心地问道。   但是鬼怪岔开了话题,他对着使者轻笑了下,盯着他问,“你是不是要租房子?”   使者睁了睁眼,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鬼怪一招手,桌上的一张卡片飞到他手里,夹在他食指和中指之间,他把卡片甩给使者,说,“中介的名片。”   使者伸手接住了名片,果然是自己找的中介名字,可是名片怎么在鬼怪手里?使者瞪眼看着鬼怪。   鬼怪懂他的意思,忙解释道,“不是我拿的,是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   使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裤子的口袋,在摸的时候想起来他是把名片放在外套口袋里的。   他四下搜寻着衣架,却没有找到,就问鬼怪,“我的衣服和帽子呢?”   “我找人送去干洗店了。”鬼怪似乎有些得意他事情做得周全,说这句话的时候挑了挑眉。   如果是别人的话,使者一定会再说一声谢谢,但偏偏是鬼怪做了这些,使者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哦了一声。   在今天之前,他对鬼怪没什么好印象,就算是现在,他也觉得鬼怪此人自大又狂妄。   鬼怪才不屑于在意使者的反应,他问,“找好房子了吗?”   使者不大情愿地回答,“还没有。”   鬼怪颇有些开心,又找到了一个可以攻击使者的理由,他直白地说,“因为钱的原因吧?”   使者愤愤地白了鬼怪一眼,否认道,“才不是,我们的身份特别,要花很多时间找一个相信我们的房东。”   这对于不擅长撒谎的使者来说不是件易事。   鬼怪站了起来,朝使者走近两步,伸出食指在空气里画了个圈,笑眯眯地问道,“你看我这里怎么样?”   “你这里?”使者的目光随着鬼怪手指的的方向在鬼怪的房子里也划了个圈。   刚才找衣架时匆匆一瞥,并没有过度关心鬼怪的房子,现在仔细一看,哇,鬼怪的房子真大……   不仅大,而且精,每一处都藏有巧思。   使者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客厅,在他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油画,以淡蓝色为基调。   他的右前方是四层短楼梯,紧贴着楼梯的是一个抽屉柜,柜子上面放着老式的收音机和欧式小烛台,柜子一侧是一个三层的抽屉,上面摆着几本厚厚的书,不论是柜子和楼梯配合还是抽屉柜上的小摆饰,都使人看得赏心悦目,而这里的搭配仅仅是鬼怪整个房子的一个缩影。   使者再往左看,餐厅里是一张长长的深色木质餐桌,大概有两米半那么长,比他现在的床都要大,餐桌上面吊着一个下垂的玻璃板,上面立着许多长短不一、粗细不均的暖色蜡烛,窗外爬着绿葱葱的藤蔓。   在这里享用晚餐一定很浪漫很温馨吧,使者有一瞬这样想。   在使者观察房子的时候,鬼怪也在观察着使者的反应,不难看出使者对自己的家很满意,他眼睛里羡慕的光芒一览无余。   “你过来看看这一间。”鬼怪朝入口处旁边的房间走去。   使者确实无比羡慕鬼怪,羡慕他有这么大这么漂亮的家。   他攒了三百年的钱,却连一座小房子都买不起,不过就算他再攒三百年,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家,谁会胆大到把房子卖给地狱使者啊。   使者正想跟上鬼怪的步伐,脚下却一个踉跄,嘴里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刚才注意力被鬼怪分散,完全忘记了自己崴脚的事实。   鬼怪听到动静,转头查看情形,看到的是使者单膝着地,一只手捂住自己受伤的脚踝。   鬼怪想也没想,自然地张口就说,“怎么跪下了,太崇拜我了吗。”   使者被鬼怪的自恋惊了一下,抬头抛去一个鄙视的目光。但想到今天在他面前晕过去一次,现在又被他看到了狼狈样子,真是不能忍。   使者想站起来,无奈脚上根本使不上力气。   55太疼了。   这时,鬼怪已经返回到他身边。   “你确定前世是罪大恶极之人?你们地狱部招生科没有选错人?”   使者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他的表扬还是讽刺,前后两句无一不刺耳,地狱使者是罪人之身没错,可是被人点破这点后心里还是很难过。   使者生气地打掉了鬼怪伸出的援手,“不用。”   倒底是忍着钝痛站了起来,几个小时没有对伤处进行任何处理,疼痛比开始来得更严重。   使者强忍着不露出丁点儿痛苦的表情,一瘸一拐地往入口方向走。   鬼怪握了握刚才比使者打到一边去的手,刚才他手的触感……很清凉,鬼怪感觉自己好像吃了一块薄荷糖。   只是,话说到这种程度就受不了了吗。   “喂。”   使者继续往前走。   “我叫你呢。”鬼怪道。   使者忍无可忍,回头怒道,“我不叫‘喂’!”   “这个、那个、喂、你,我们之间还需要有别的称呼吗。”   使者顿时无语,这人是看不出死活眼么,都对他不理不睬了偏偏要弄出点事情来让他讨厌。   他的眼神从鬼怪身上斜着瞥过,显然不愿作过多停留,之后转过身,做无视状。   “随你便。”   “喂!”   被无视的鬼怪对他在地狱使者心目中的地位如此低下而感到恼怒。   使者才不想搭理他,但仍旧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的一只胳膊已经被赶上来的鬼怪紧紧拽住了,灼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输到使者身体上。   是与他完全相反的属性。   “哦对。”使者终于大发慈悲转头理了理鬼怪。   “对什么?”鬼怪上赶着问。   “我的衣服,在哪家干洗店?”   鬼怪看着使者,忽然笑了,“我不告诉你。”   使者:“……”   你是九百岁还是三岁啊。   鬼怪又说,“想知道的话就回来。”   使者果断地说,“那我不想知道了,我可以再申请一套新的,托你的福。”   鬼怪冷哼一声,放开了使者,还顺手往前推了一把,让他赶紧走。   他这是抽什么风,为什么要在意一个使者死活。   他看着使者扶着那个柜子上了楼梯,轻一脚,重一脚,行动缓慢,还没有单脚蹦来得快。   不过碍于面子,使者肯定不会在他面前做那么滑稽的动作。   也不知道他现在租的房子在哪,远不远。如果不回家而去茶室的话,也是一段挺远的路,用不了瞬间移动,这里打车也不方便,况且,他应该连打车钱都没有。   鬼怪盯着使者的背影,在脑海里为他设想了各种可能性,哪一种都不如自己亲自动手更让他好受一点。   可是想到他刚刚不知好歹的样子,鬼怪心里又顿了一下。   我管他做什么,就因为他能看见我的剑?   使者都说了,所有的地狱使者都有这个能力,所以他根本不算什么特别的人,新娘还是得继续找,别寻思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传奇式遭遇了。   可是!   是第一个能看到他剑的人,是第一个能触摸到他痛苦来源的人啊。   使者拉开门,走了出去。   鬼怪瞬移,穿了出去。   使者一出门,就看到鬼怪抱着臂,不甘心地看着自己。   使者心想,他不会真的和自己是同类人吧——精神不太正常的那种。   “今天你救了我,要怎么个偿还法你尽管提。”大概是想让自己用实际行动答谢吧,所以才在此喋喋不休。   鬼怪没说话,他拉住使者的手,带着他一同穿墙而入,又回到了客厅沙发的位置。   “又干什么。”使者有些不耐了。   “脱鞋。”   “嗯?”   “脱——鞋——”鬼怪为了让使者听明白,拖着长声又说了一遍。   使者愣了。   “坐下。”鬼怪把使者按在沙发上,他蹲下身子,手伸向使者瘸了的右脚。   当使者意识到他要干什么的时候,立刻把右脚往后缩。   鬼怪抬起头,无所谓地说道,“别误会,我救人的话,一般是做全套,看着你那种走路的方式我心里别扭。”   使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或者做什么,鬼怪就已经脱掉了他的鞋。   使者倒吸一口冷气。   “疼吗?”鬼怪问。   “不疼。”使者否认。   “果然,撒谎对你来说太难了。”鬼怪看到使者的脚踝明显鼓起来一块,不疼才怪。   “我……”使者感到自己的脸忽然热起来,他还是想躲,但鬼怪握得很紧。   “都肿了。”鬼怪说,他给使者脱袜子时尽力小心翼翼的。   “别……”使者嘴上想拒绝,但他既挣脱不了鬼怪的手,又觉得推他的肩膀十分不妥,只好尴尬地维持着身体僵硬的姿势。   鬼怪把他温暖的手覆在使者肿胀的脚踝上。   使者的脚腕和他的手一样,都是凉的,也是白皙的,像冬天的雪。   不一会儿,受伤的地方就消了肿,脚踝处恢复了原来纤细的线条,鬼怪觉得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合圆,都能把它围过来。   “你怎么不早说。”鬼怪低着头道,这伤早就应该处理的。   他虽然救了使者,却并不知晓他摔了一跤之后扭到了脚。   鬼怪半天没有得到应答。   他抬头一看,使者转头朝向餐厅那边的拱形窗户,整张脸像是熟透了的番茄……   鬼怪:“……” ☆、04      使者变色了!   在鬼怪的印象里,使者一直是个唇红齿白、面如皎月,好看到夺目却浑身散发着清冷气息的禁欲系男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面……   连耳朵根儿都变成了粉红色。   这下换做鬼怪愣住了。   以往他对使者说话就口不择言,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对这种连鬼怪的灵魂都带不走的废柴使者们没必要,另一方面是活得太久,已经怠于虚与委蛇,和同类人说话,不如直截了当。   鬼怪这次愣了一会,更是不假思索就问,“你害羞了?”   使者的心里轰的一下,觉得自己的脸在烧着,他的心思被说破,没留一点情面,他却不能跳起来否认。   使者又窘迫又着急,他挤了挤眼,掩耳盗铃般地忽视自己早就感受到的脸颊的热度,用力咬了咬唇,才用了最大的冷漠说,“哪有。”   鬼怪有点明白他的套路了,和他对话的时候,使者完全就是为了不落下风才否定,刚才说“不疼”是这样,现在说“哪有”还是这样。   鬼怪只知道怼他很有趣,没想到看到他硬撑着不服输更有趣。   使者为了不和鬼怪对视,马上低下头开始穿袜子穿鞋。   “不说谢谢了吗?”鬼怪穷追不舍。   使者的动作一停,他知道鬼怪在看着自己,那目光逼得他无所遁形,手开始抖,脸颊也在抽搐,这只鬼怪,非要这样吗……   他被逼得没有办法,头埋得更低,不得不说了声,“谢谢”,声音很小。   鬼怪欣赏着使者的窘状,对自己的杰作满意极了。   使者花了很长时间穿好鞋,他确定脸的颜色恢复正常后,才起身,跺了跺脚,伤处已经完全恢复了。   “本大人厉害吧。”鬼怪在一旁抱臂邀功。   “厉害,堪比云南白药。”   鬼怪笑了。   “你就是用这种方法救了池恩倬吧。”   “池恩倬?”   “其他遗漏者,本来是个不该有名字的亡魂。”   鬼怪想起来,哦了一声,他实现人类的愿望,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妨碍我们执行公务了。”使者诚心劝诫。   鬼怪听着这话,有种小学生犯了错,被老师教育的感觉。   “说得好像我会听你的似的。”鬼怪一脸不屑。   “所以,我还是像以前一样讨厌你好了。”使者恢复了往常镇定自若的气势,在鬼怪面前重新挺起腰杆。   鬼怪点点头,“嗯,挺好的。”   挺好的,不随便和别人有交集,继续做个混子顺便寻找他的新娘,不要对任何人抱有希望,特别是这个喜欢和自己顶嘴的使者。   在听到“剑”字从使者嘴里吐出来的时候,鬼怪觉得这一切太过突然,一直盼着的那一天终于要到来,鬼怪居然不知道该如何接受。   已经放弃希望的心,并没有因为这个字而点燃应有的兴奋感,更多是不知所措。   在把使者抱起来的时候,鬼怪开始接受他要离去的事实,让一切尘埃落定,不容更改,没有留恋,没有后悔。   在看到那种掉落的中介名片时,鬼怪已经开始筹划该如何让使者拔了他的剑。   而最后得知使者并不是那个能拔剑的人,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对于这个神转折,鬼怪狂笑不已。   但出乎意料的是,失落并没有鬼怪想象地持续很久。   鬼怪刚才制定计划的时候,想了下如果他和使者住在一起会怎样,彼此的脸皮都会越来越厚吗。   有了好奇,就有了期待,纵然鬼怪内心拒绝承认,他会期待和一个八字不合的使者住在一起。   “我走了。”   鬼怪不在意地说,“嗯,走吧。”   “再见。哦不,最好别再见。”使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鬼怪,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之后转身离开。   “如你所愿。”被使者的笑容迷住的鬼怪随口说道。   今天这是怎么了,使者不仅会脸红,还会笑……   而且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起来,薄唇舒展,让整个人比阳光还要明亮,让人看了心情大好。   鬼怪觉得,天要晴了。   看着使者挺直的背脊,鬼怪终究正视了自己的内心,“等等!”   “又怎么了?”使者这次好脾气地转身问,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   “干洗店在xx街x号。”   “好。”   鬼怪又说,“先别走。”   使者纳闷,他看着鬼怪缓慢地走向他的房间,于是问,“为什么?”   半分钟后,鬼怪出来了,胳膊上搭了一件黑色的风衣,他把胳膊伸过去,把风衣递给使者。   “穿上。”   使者呆呆脸看着鬼怪,不明白他的意思。   “外面会冷。”鬼怪淡淡地说,一点情绪都没有。   使者比刚才更加呆了,他愣愣地看着鬼怪,后者的眼里一片沉静,如同他说的话,没有任何情绪。   但是即刻,鬼怪就惊了。   “喂喂喂!你……”鬼怪手指着使者,说不出话。   使者没有接那件衣服,他望着鬼怪出了神,忽然,他的左眼里坠下一滴眼泪,直直地划过他的脸颊,从下巴颏落到地上。   泪滴明明是透明的,却在鬼怪的心里留下了永远不可能消失的痕迹。   号外号外!地狱使者被一件衣服感动哭了!   接下来,更让鬼怪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使者薄唇微微张开,吐出了鬼怪九百多年再没听到过的称呼。   “哥哥……”   鬼怪看着使者,嘴唇抖了抖,指着使者的手在空气中凝固了。   “你在说什么!”鬼怪因为惊惶无措,吼叫着打断使者。   使者受到打扰,身子一晃,仿佛被定住穴道的人初被解开穴道般,难以站稳。   他站定之后,也没有立刻回答鬼怪,他先是回了回神,再定睛看鬼怪时,反而被他满脸惊恐的样子吓了一跳,不禁问道,“怎么了?”   鬼怪自己都快哭了,“你的泪……”   使者闻言也是一惊,急忙用手擦脸,果然摸到了一点残存的水渍。   他急忙把整个手掌都盖在脸上,把眼泪的痕迹全部抹杀,一边抹一边着急解释,“不是我,不是我的泪。”   鬼怪抓了抓头发,吼道,“请问我现在该给什么反应?本大人被你吓到了啊!”   使者又急又恼,神情犹豫不决。   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双重人格的事实瞒不住了。 ☆、05      使者叹了口气,开始讲述他的故事,“告诉你能看见剑的不是我,刚才流泪的也不是我。”   鬼怪快把眼睛瞪破掉,“疯子……”   “也许你听过多重人格症这种精神疾病,通俗来讲,就是一个人的身体里存在着两个或多个不同的人格。”   鬼怪并不愿相信这么离奇的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他干笑两声,“呵呵呵呵,你不是要说自己有这个病吧。”   “不然呢,我在给你科普吗。”   鬼怪无法从使者脸上找到说谎的证据,他确定这一点后,自己的表现也相当的正常,完全是一个正常人见到人格分裂患者该有的反应,他连滚带爬冲下楼梯,在客厅冲着使者吆喝,“你的另一个人格……不会杀了我吧!”   虽然隔了四五米远,但是鬼怪仍然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使者看着上蹿下跳的鬼怪,心道这是什么情况?   瞧这夸张的反应,自己遇到的是假的鬼怪吧。   那个传说中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桀骜不驯一派高冷,花式换装走路永远T台风的鬼怪,因为知道自己有第二人格就变成了一个怂逼?   使者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音色像轻柔的鼓点,轻轻敲打着鬼怪的耳膜。   但是鬼怪无暇细听,“笑什么,你没看那种电影吗!超恐怖的!”   鬼怪的身体保持着警戒状态。   电影里的情景此刻浮现在了鬼怪的脑海里,正义的人格,邪恶的人格互相残杀的故事……   “没看,我自己身体里就有另一个人格,了解我自己比看电影还精彩。”   “变变变……”鬼怪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变态?”   “对!”   “变态是指事物的性状发生变化,也指人的心理方面的不正常,你说得没错。”使者从科学的角度坦然接受了鬼怪对他的称呼,而且,似乎现在自己占了上风,俯视鬼怪的感觉相当不错。   鬼怪把他为使者准备的风衣举起来,挡住半张脸,问,“那你现在是哪个人格?是我以前见到的吗?”   使者吓唬他,“李赫可没有我这么宽宏大量,要是你招惹他的话,他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李赫……   这是鬼怪第二次从使者嘴中听到这个名字。   第一次他完全没当回事好么!   “他为什么有名字?”   “我给他取的。”   “你为什么没有名字?”   “因为我没有记忆。”   “李赫呢,他也失忆了吗?”   “嗯,我问过他,他说他也不记得。”   “哦……”鬼怪应了一声之后才意识到刚才使者说了什么。   他竟然自己和自己对话!   鬼怪感觉自己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这个疯子,你们不是一个身体吗,自己怎么和自己讲话?”   “额……我有一本笔记本,上面记录着我们对话的内容,要不然,他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取代我的时候他做了什么,所以,我们就商量着建立了一本笔记本。”   鬼怪开始自行脑补,在昏暗的灯光下,阴冷的使者拿起一本笔记本,读着另一个他写给自己的话,读完了还要回信……   这场面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   鬼怪脑补过之后,满头冷汗。   使者扬起脸问,“怕了吧?”   鬼怪用风衣挡住脸,不停地点头。   “哈哈。”使者笑得很开心。   “你不怕吗?”鬼怪问。   “不怕,李赫总是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就像今天何顺宰要杀我的时候,医生说他大概是我幻想出来保护我的。”   使者也只是用医生的话自我安慰罢了,一个有罪之人,竟然也配幻想出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人来吗。   可惜他没有记忆,要不然,就可以知道自己人格分裂到底是为什么了。   “所以,你的另一个人格是好人喽?”   “不会比我更坏,就是脾气差点。”   听到这句话,鬼怪那扑腾扑腾几要蹿出胸腔的心脏才慢慢恢复了平静,使者坏吗?经过刚才的“肌肤相亲”,鬼怪发现,这是鬼魂们对他天大的误解!   明明是软萌可捏,人尽可欺……   论到脾气差,还有人比鬼怪脾气更大吗……还说什么不会轻易放过他,简直吹牛皮,瞧他那瘦削的身板,鬼怪一只手就能拿下他好么。   鬼怪彻底放下心,他摸着心脏,给自己顺着气。   使者看到刚才被吓到几乎要消失的蓝色火焰此时又灿烂无比了。   传闻果然只是可以听听就算的。   这么看来,鬼怪还有点反差萌?   鬼怪边顺气边瞄使者,使者正好也正在看他,鬼怪的动作停下了。   他对着好整以暇的使者反思了一下刚才的行为。   丢人啊!!!!!   今天,是鬼怪史上耻辱的一天!   今天,一定不可以被别人知道,要不然,会变成比鬼怪的内裤还要离谱的歌!   尤其不能让德华知道!   “咳咳,其实,我刚才不是害怕。”鬼怪一步一步地迈上了那四级台阶。   “哦——”使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我只是从来没见过,所以,反应有点过激。”鬼怪露出一个从容的微笑。   “原来如此。”使者诚心诚意继续点头。   “是真的!”   “对啊,我说是假的了吗?”   “你看看你的表情,哪里像是相信我?”   “我只是从来没见过鬼怪害怕的样子,所以,反应有点过激。”   鬼怪的话,原封不动被用到了自己身上。   鬼怪牢牢瞪着使者,他的头顶都冒出了蓝色的火光,却对使者起不到丝毫的震慑作用。   使者:请开始你的表演jpg.   鬼怪知道自己在使者心中的形象已经不复从前的伟岸,于是长长叹了口气。   “不要写在笔记本里啊,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鬼怪的态度180°大转弯,竟然放低身段请求使者。   “李赫?”   “对啊,即使是一个身体,也不可以。”   “我才不会写这么无聊的事。”   “嗯,不要写。”   “其实,李赫做了什么无趣的事也不会告诉我。”   鬼怪问号脸。   “比如他刚才……”   使者用的是“他”。   鬼怪明白过来使者的意思,只想大笑一场。   哈哈哈哈。   要不是本人提起,他都忘记使者刚才哭了。   “明白,我也不说,你也不说,互惠互利。”   “没错,互惠互利。”   “友谊?”   “友谊。”   鬼怪喜悦中又故意露出一种毫不在意地表情,“没想到,我居然和一个地狱使者建立起了友情。”   “对于我来说,也是迫于无奈。”使者不情愿地摇摇头。   “你要是租不到房子的话,我可以租给你,本大人没别的优点,就是人帅钱多房子大,多你一个不嫌多。”   使者听着这番并不怎么讨人欢心的言论,侧头看着鬼怪。   鬼怪的反差萌之旅到此结束。   “不用了。”使者的笑容消失地无影无踪。   “切,上哪找我这么阔气的房东,还了解你的黑历史,精神病什么的……”鬼怪怼使者成瘾,一时难以戒除。   于是使者觉得鬼怪惹人烦的程度更上一层楼,他果断地为这长度只有三秒钟的友谊划上了句点,“友谊,破裂。”   使者丢下这四个字,就穿墙走了。   留下鬼怪一脸懵逼。   “没想到这世界上有比我翻脸还快的人,在下佩服。”   衣服没送出去,房子没租出去,就连电话都没要到……   不过鬼怪没感到挫败,反而被激起了斗志,燃烧吧,胸口的剑!等着我吧,使者! ☆、06      使者失踪了!   这一个礼拜,鬼怪每天都到街角的“茶馆”去等他,但是使者再也没有露面。   负责这片区域的变成了另一个地狱使者。   鬼怪在那个新人处理完一起事故之后上前询问,得到的答案却是他只是被临时派过来干活的,原先的地狱使者大概是有紧急任务被抽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上级并没有跟他说得太详细。   “临时,对吗?这个你确定?”   新人说,“是的,相信前辈很快就会回来。”   “前辈?你和他很熟吗?”鬼怪来了兴趣。   “前辈带过我一段时间,比起其他人来说,算是比较熟悉。”   “他人很好吧?”鬼怪问。   “请问您和他是什么关系?”新人使者隐隐感到一切有些不寻常,一只鬼怪居然向一个地狱使者打探另一个地狱使者的消息。   “啊,我和他呀,就是朋友,朋友关系,刚刚建立起来……的友谊。”   鬼怪省略了一句关键的话——却在三秒之后破碎。   “原来是前辈的朋友。”使者的警惕心消了不少。   “嗯,对,就是这样,这下可以和我坦诚地聊聊了吧。”   “您想知道什么?”   鬼怪心想这个新人可比使者有礼貌多了,对自己起码还用了“您。”   “走吧,我们边喝咖啡边聊。”   “咖啡吗?我很喜欢,谢谢您。”新人使者乖乖地被鬼怪带到了咖啡馆。   鬼怪笑一笑,想到要是地狱使者也像这位这么容易拐骗就好了。   “他都喜欢什么?”鬼怪问。   使者想了想,“没听过前辈说他特别喜欢什么,啊对了!前辈喜欢酸奶!”   “哎?”鬼怪惊讶,没想到整日西装革履的使者喜欢喝酸奶,他想了下穿制服的使者叼着吸管的样子,呀,毫无违和啊,好想快点见到!   鬼怪内心的小人已经星星眼,面上却淡定地对着新人使者说了声,“是么”。   “还有钱!”新人又想到了一样。   “钱?”   新人面满愁容地说,“我们的工资超级低,仅够租房子用,而且还是那种条件一般的房子,喜欢钱几乎是每个使者的天性。”   “这样啊。”鬼怪恍然大悟地说,默默地记下,酸奶,房子,钱,这三样就能拴住使者的心了。   鬼怪又问,“他的爱好?”   “前辈是地狱部有名的工作狂,我每次见他都是在工作,要是非要说一个的话,”新人指了指墙上的电视机,“前辈喜欢看电视。”   鬼怪朝新人的指的地方看去,电视里的女子正往一个男人身上泼饮料。   正喝着咖啡电视的人们纷纷发出“哇——”的惊呼,看得很过瘾。   鬼怪于是又脑补了一个叼着吸管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狗血剧的使者。   哈哈哈哈,鬼怪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不行了,光想想就要被萌哭了。   这一天,得到有效信息的鬼怪心情很好,连做饭都哼着歌。   这一天,也是这座城市这个月里阳光最好的一天。   直到又过了一个周,使者还是没有出现。   “叔叔!叔叔!”不记苦的德华再一次晃着鬼怪。   鬼怪瞪他一眼,充满煞气地说,“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a question。”   德华欠身说,小心翼翼地说,“我选1。”   鬼怪没好气,问,“什么事?”   德华指指天花板,“叔叔,我们家好像……有点潮湿。”   “嗯,开空调,选择除湿模式。”   “问题不是空调啊叔叔!你又怎么了,这才过了多久啊!上周不是还好好的么!”   鬼怪撇撇嘴,泫然欲泣。   看到鬼怪的模样,德华被吓得不轻,自己把千年鬼怪惹哭了?   他赶紧检讨自己,“叔叔,我态度太差了么……其实下点雨也没什么不好……”   鬼怪哼哼两声,终于开口道,“他还没回来……”   德华意识到鬼怪有倾诉的欲望,忙顺着他的话问道,“谁?谁还没回来?”   鬼怪看着德华,脸上的表情更加委屈,“小可爱……”   小可爱?德华怀疑自己听错,于是又问了一遍,“谁?”   “说了你也不知道。”   “小可爱?”   “嗯,就是小可爱。”   “叔叔,你恋爱了吗?”   “这不是还没回来么。”鬼怪白了德华一眼。   “叔叔,你找到你的新娘了?!”德华满屋子乱蹦,“叔叔,你要消失了吗?叔叔,我舍不得你啊!”   鬼怪根本懒得看德华,总结道,“浮夸。”   “真的恋爱了吗叔叔?”   鬼怪长长吸入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再见,我要去找我的小可爱了。”   “叔叔,我可以帮你啊,画人像、悬赏、网络寻人……”   鬼怪无语,“你刚才不是说舍不得我吗?”   德华打着哈哈,重新指向天花板,“啊,现在还是天气比较重要……”   三神心理诊所。   一个红衣的女子坐在桌子的一边,对坐在对面一身黑衣的男子说,“你好,朴利焕xi,最近情况怎么样?”   男子看起来精神状况不佳,却将腰板挺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放在双膝上,他与红衣女子目光对视,回答道,“和以前差不多,李赫会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   一身黑衣的男子正是被抽调去执行紧急任务的地狱使者。   他本不愿穿着制服来复诊,但是由于太累了,而回去正好路过三神诊所,于是他便摘了帽子就进来了。   在三神医生看来,朴利焕一直是个奇怪的患者。   虽然是来看病,但是却并不像别的患者那样,要求甩掉其他的人格,而是选择维持现状,甚至有些太顺其自然了。   而且,他对于第二人格的存在表现地过分地淡定,没有恐惧,也没有憎恨。   “你似乎并不排斥李赫的存在。”   “嗯,虽然我记不起来,但是既然他已经存在,那么想必一定有什么必须的理由。”   三神医生曾告诫过他,第二人格有可能吞噬他的本格,但是这个英俊的男人也只是浅浅一笑,“没关系,我在赎罪,即使被吞噬掉,另一个人格也会继续替我做该做的事。”   三神医生问,“今天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她是朴利焕的倾述对象,他来的次数并不频繁,本人坦然承认因为没有太多的钱可以支付,所以每一次来,都是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   使者向前躬了躬身。他说,“是这样的……李赫在两个周前哭过一次,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我记得你以前对我说,李赫虽然冷淡,但是有时候也会不按常理出牌,他曾经在你身上纹了……”   使者的目光一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接道,“一朵花。”   医生微微笑,“那么偶尔哭泣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大概吧,不过我觉得,李赫不会哭。”   “是遇到什么人了吗?他哭的时候。”   使者惊愕,他抬起目光重新与医生相对,证明医生猜对了。   “是有这么一个人……”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以前认识他呢。”   使者的内心比刚才起伏更加明显,像是平静的礁石突然受到海潮的拍打,他的双手在膝盖上慢慢收起,喃喃道,“会吗……”   那么记忆……   使者的双手越收越紧,直到完全握起来,凸显出嶙峋的关节。 ☆、第一颗糖      雨还在下着。   鬼怪站在墙角等人。   他穿着深色风衣,撑着伞,以古老的墙、干秃的树为背景,整个人像静止在一幅油画中。   千年鬼怪不笑不咋呼的时候面容冷峻,也许他并没有意识到,他整个人的气质比使者还要冷,浑身散发着戾气,难怪鬼魂们会怕他。   没有人敢和鬼怪对视,如果他们有那个胆量且愿意仔细分辨的话,就会发现鬼怪锋利的眼眸深处藏着忧郁,独处的时候,这忧郁就从眼中流出来,蔓延至全身,压得人透不过气。   就如同现在。   他站在树下,从树上掉落的水珠噼噼啪啪地打在他的伞上。   鬼怪垂眸,看着伞上的雨滴落在地上,溅成更小的水花,而后汇成一片。   以前,他努力赚钱、读各种新书、做最离谱的兼职,都是为了打发漫长的时间,九百年之后,他彻底地无欲无求,他觉得人类有一个词特别适合自己——混吃等死。   可是现在,他又不那么想死了。   “叔叔,你恋爱了吗?”德华这样问。   忽然,又有了想要的东西。   鬼怪想到使者那天害羞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笑,他不再看着地下,抬起头。   一个黑色的影子冲进他的视线里,鬼怪急忙转头,果然是使者。   使者站在不远处,以一种想不通的目光看着鬼怪。   “哦,使者?你回来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使者的态度不算友善。   “路过。”鬼怪习惯性的想要维持自己的面子,他不想让使者认为自己是热脸贴冷屁股。   “好,那就请继续赶路吧。”   使者想要穿墙,却被鬼怪拦住了,使者被阻止后停下来,很不耐烦地瞪着他。   近距离看着使者,鬼怪发现他一脸倦容,眼睛周围有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双眼里分散着浅浅的血丝,一看就是休息不足,过于劳累造成的。   “加班了?”   “嗯,接到一个急活。”   使者挥开鬼怪的手,穿墙进入茶室。   鬼怪在后面跟着进来了。   伞上的水滴在使者茶室的地板上,使者瞥见了,说,“擦干净。”   “哦,好。”鬼怪立马往地上吹了口气,地上的水珠瞬间蒸发。   使者脱下湿掉的制服,而后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啊,那是失忆之茶吗?”   “是的。”   “我也能喝么?”鬼怪对失忆之茶表示出了很大的兴趣。   使者抬起眼皮看了眼鬼怪,冷哼了一声,又倒了一杯,递给鬼怪。   鬼怪开心地接了过来,一饮而尽,喝完了冲着使者眨巴眨巴眼,问了一句令使者喷茶的话,“Hi,who are you ?Where am I?”   使者忍着没把茶喷出来,但是却呛到了。   他掩嘴咳着,夹杂两声轻笑,他看了看鬼怪,鬼怪一脸无知的表情,真的像是刚刚从外国穿越而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使者转过头,了然地笑了,还说了一句,“你这人真是……”   鬼怪的目标达成,他见使者一直沉着脸,心情郁郁,便使招数让他放松一点。   “真是体贴。”鬼怪补充。   使者啧了一声,“我还没说你胖呢,你就喘起来了。”   听见使者顶嘴,鬼怪确定他的心情正在好转,那么,他可以趁此时问他的电话和住址了!   “反正你也是这么想的。”   “脸皮真厚。”   “不厚啊,你摸摸试试。”鬼怪戳了戳自己的脸,很自然地说道。   使者敲了敲桌上的茶杯,他现在不想摸鬼怪的脸,而是想扇,看看能不能扇动。   “使者,你什么时候请我到你家做客?”鬼怪切入正题。   “我为什么要请你到我家做客?”使者纳闷。   “礼尚往来啊,我都把你带回家了。”鬼怪旧事重提。   使者面色一变,有些不乐意,因为那天总的来说,不是愉快的一天,被鬼怪怼被鬼怪救还被鬼怪带回家,还……还……   使者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的升温。   “哦对,不是带,是抱。”鬼怪“体贴”地补充。   “你……”使者只说出一个“你”字,便说不下去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茶杯,双唇轻轻撅起。   这种话要怎么怼回去啊!说什么都会陷入难堪的境地。   鬼怪仔细观察着使者,啊,好像又害羞了,鬼怪差点就要掩面窃笑。   就在鬼怪偷乐时,使者突然站了起来,神情惶然。   哐当一声,连椅子都被掀到了一边。   鬼怪的心被椅子倒地的声音震了一下,他看着使者茫然的脸,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他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租的房子到期了,忘了搬家。”   “房东没联系你?”   “他联系不到我。”   “嗯?因为工作要保密吗?”   “不是,我没有手机。你别那样看我,我用不到那种东西。”   鬼怪看着使者一溜烟从自己身边跑了过去。   “等等。”   “不能再等了。”   “说地址。”鬼怪忽然一本正经起来。   使者看一眼鬼怪,沉默了两秒,才说了一个地址。   “好的。跟我来。”   鬼怪走到茶室的门边。   他牵起使者的手,并且主动解释道,“别误会,一会你就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了。”   使者起初还想挣开,鬼怪却慢慢把手指收紧,使者蹙了下眉,还没来得及开口抗议,门就被鬼怪打开了。   “来吧。”鬼怪手指用力,扯了一下使者,使者受力,便迈步随他来了。   再推开门,两人到达使者租的房子旁边的超市。   “神奇吧?”鬼怪得意地看着使者。   使者快速收起羡慕的眼神,淡淡道,“真不错,算是你为数不多的优点了,谢谢。”他轻巧地道了谢。   “不客气。”鬼怪坦然接受。   使者快步走向租的房子,把鬼怪甩在身后。   刚才走得着急,使者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   鬼怪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想了一想,把随手带过来的伞塞给了一位没打伞的女孩。   女孩一脸诧异,鬼怪说,“送你了。”接着便去追使者。   两人赶到目的地,看到的就是使者的行李被丢在了门口。   一个大行李箱,一个小的,还有几个袋子。   使者看着自己早已被淋湿的行李,有些不知所措,他站在门口,就这么呆呆地看着。   “你的?”鬼怪问。   “嗯。”使者这才上前,一只手拉着大行李箱,一只手拉起小的,看着剩下的几个袋子,使者又把行李箱放下,把袋子放到行李箱拉杆处担着,但还有一些放不开,使者就对鬼怪说,“能帮我拿一点吗?”   鬼怪没有拿,他站在一旁,看着使者来来回回折腾,忽然一股莫名的火蹿上心头,“你房东怎么可以这样!”   “他以前跟我说过不搬家就会把我的行李扔出去,说到做到,无可厚非。”使者看起来似乎很无所谓,但是鬼怪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伤心。   “不行,我要去找他。”   使者扔下行李就去拦他,“本来就是我不对,理亏有什么好找的,走吧,钱也付清了,我也确实拖了很久。”   “拖了很久?”鬼怪更加生气,他已经告诉过使者可以到他家来住了啊。   使者完全被鬼怪的气势压迫,他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只是努力拿更多的行李。   鬼怪看不下去了,大步上前,接过他的两个箱子,他看了眼地下,还有四五个袋子,使者拿的了。   “走。”   使者在鬼怪身后嘟嘴,心想是我被赶出来了你生什么气啊。   两人走了半天,谁也不搭理谁,使者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实在忍不了,就问,“你不是可以任意门么?”   “任意门不可以带行李。”   “刚才不是带了一把伞?”使者左看右看没见到那把伞,于是问,“伞呢?”   “你记错了,我什么也没带。”鬼怪继续冷脸。   前面就是车站。   看来两人只能坐公交回去了。   鬼怪走得飞快,使者在后面拼命赶,到了车站,鬼怪呼吸平稳,一点事没有,使者已经气喘吁吁,嘴边一团团的白雾。   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是阴着,冷风呼呼地刮。   鬼怪随意一瞥,就看到使者冻得哆嗦了一下。   他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了使者。   使者拒绝,“我是地狱使者啊,怎么会怕冷。”   又是这样。   鬼怪不由分说就把他的大衣披在使者肩上,并说,“套上袖子,要不一会拿行李不方便。”   使者看着鬼怪阴沉沉的脸,知道现在最好别惹他,只好乖乖答应。   “哦。”   上了车后,使者投了两枚硬币,两人坐在最后一排。   因为天气不好,车里空荡荡的,两个人也不说话,只有广播里广告的声音。   不一会儿,使者就开始打盹,身子歪向车窗一侧。   鬼怪眼疾手快,伸手垫在了玻璃上,使者的头磕在鬼怪的手上,一下子醒了过来,鬼怪连忙把手拿了下来,装作无事人一样伸长了腿,悠闲地倚在椅背上。   使者转头看了看鬼怪,懵懵的,有点从睡梦中被惊醒后恍如隔世的感觉。   鬼怪瞪他,斥道,“看什么?”   “才不看你。”使者懒洋洋地转过身子,继续闭眼瞌睡。   鬼怪悄悄看他,果然很快,使者的身子又要歪。   鬼怪哼笑了下,伸出手,把使者揽了回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使者睁了睁眼,想反抗却没什么力气,他又累又困,干脆就这样算了……使者于是靠着一个温暖的肩头,又睡了过去。   鬼怪看了一眼车载电视,又扭头看了看窗外,冬天的风景,哪怕是阴雨天,也是不错的。   这时车上只剩了他和使者两位乘客。   鬼怪想,如果时间变慢些就好了啊。   广播的广告放完了,电台主持人分享了一首英文歌。   My body is a cage   我的身体是一个牢笼   that keeps me from dancing with the one I love   阻止我跟我的爱人翩翩起舞   But my mind holds the key……   不过我的理性掌控着钥匙……   My body is a cage   我的身体是一个牢笼   We take what we're given   我们拿走上天给我们的恩赐   Just because you\'ve forgotten   只是因为你被忘记了   That don't mean you\'re forgiven   但不代表你被原谅了……   在这首舒缓的音乐里,鬼怪真的将时间变慢了。   是他为他和使者创造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bgm:my body is a cage.女版。 ☆、08      鬼怪挺直身子,胳膊揽住使者,以便让他靠得更踏实些,然后鬼怪的手从使者的肩膀慢慢下移,最后停留在使者腰腹的部位,轻轻地搂住他。   鬼怪的眼珠子望望天,看看地,最后斜到眼角,瞟一眼使者,怕被使者发现也怕被别人看到,他的眼珠子很快地又翻了上去,左转右转,转着转着抵不过心里被羽毛骚的痒,于是又撇了回来,目光静静地凝在使者身上。   这时如果鬼怪照照镜子,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九连拍表情包。   其实他怕人看见的担心完全是多余,司机师傅正在专心的开车,而使者真的睡着了,头歪在鬼怪肩膀上。   鬼怪不敢使劲转头,只是试探着活动脖子斜楞着眼看使者,从他的角度看到的也只是使者柔软的刘海,以及秀丽挺翘的鼻尖。   即使是这样,鬼怪还是由衷地赞叹,真是漂亮的人儿啊。   最后鬼怪没忍住,抬起另外一只手碰了碰使者的头发,很轻很轻的。   好软的头发,摸上去的话手感肯定会更好。   以后一定要正大光明的摸到,想什么时候摸就什么时候摸,想摸多少次就摸多少次,鬼怪暗自下定决心。   一定会实现的,反正都是不会死的人。   鬼怪当然想时间能一直慢下去,一动不动没关系,身子坐僵了也没关系,但打破慢时间的并不是使者的醒来,而是……   “阿嚏——”   使者的身体真的是太凉了,他穿着鬼怪的衣服,寒气依然从体内渗了出来,鬼怪忍了又忍,还是迎接到了猝不及防的喷嚏。   时间的流动恢复了正常,使者被鬼怪突然地身体抖动惊醒了。   他霍然直起身子,先是双眼呆滞地反应了下自己在哪,当视线清楚地看到周围的环境,使者便感到一丝诧异,“我们这是要去哪?”   好像并不是茶室的方向。   只是跟着鬼怪走,却没有问要去什么地方,听了鬼怪的话就跳上车走了。   但是鬼怪完全忽略了最后的“这是要去哪”这几个大字,入了他耳朵的只有“我们”这两个关键字。   “我们?”鬼怪的眼睛一亮。   “嗯。”使者冲着鬼怪点点头,根本不知道鬼怪的内心活动,他平时应付一些爱玩文字游戏的人就有些吃力,更何况现在根本没睡醒,每眨一下眼睛,就得重新聚焦一次。   鬼怪看着这么呆萌的使者,不仅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反而想更进一步地……“欺负”他。   “我们……当然要去我们家。”   这下使者听出了不对,“我们家?”   “是啊,我不是把房子租给你了吗?”   “你上次是提过这件事,但是我并没有答应啊。”使者想到鬼怪说那番话时自大自负的态度,他要真的搬进去指不定怎么受排挤呢。   “你怎么没答应,你忘了你上次对着我哭了吗?”说到最后,鬼怪特意放低了声音,似乎为了遵守他们之间那个互不揭短的约定。   “我……”使者的唇向外鼓了一下,心想这个鬼怪怎么老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想说那不是你对吧?”   使者也压低了声音吼,“那本来就不是我!”   这时,公交车停下来,有乘客上车。   “我要下车了,茶室已经过了!”使者急急忙忙站起来。   “干什么?”鬼怪把使者拉了回来,司机师傅见再无人下车,便发动车子,使者的身子向后倾,鬼怪稳稳地托住他,让他平稳地坐在座位上。   “你要干什么!”使者觉得鬼怪有点无理取闹,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同类人而已,在为数不多的交集里彼此一直互相讨厌,上次的事算是个美丽的意外,想必日后再见还会是熟悉的陌生人,但是再见之后,使者发现鬼怪有些不正常了,他为什么要缠着自己?   使者内心的第一感觉是恐慌,他知道自己和鬼怪的实力悬殊,地狱使者人人都怕,但他们却也有怕的东西,鬼怪算是其中之一,尤其是一只耍无(liu)赖(mang)的鬼怪!   鬼怪看着使者充满敌意的目光,瞬间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表现地太着急了……都让使者起了戒心。   慢下来,慢下来,鬼怪默默叮嘱自己,顺便收敛了下他肆意打量使者的目光。   接着,鬼怪假模假样地做起了解释。   “你先听我说完。”   使者于是狠狠地盯着鬼怪,等着他的解释。   结果,车子再一次停了下来,鬼怪看一眼窗外,说道,“啊,我们到了,回家再说给你听。”   鬼怪极为绅士地拎起两个箱子,极为细心地对司机师傅说请等一下,极为有耐心地在车站等着使者下车,两个人才一起走。   “现在就可以说。”   “在这?”鬼怪在车站左右看看。“可是很冷啊。”鬼怪瑟缩了下。   使者这才想起他的衣服在自己身上穿着。   怎么会这样……   当场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我忍!   “好吧,快点走。”使者急急忙忙往前走。   “好的。”鬼怪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   “你快点啊!”   “我这有两个大箱子……”   这次又怪不到他头上!   555555使者感觉自己钻进了一个逃不出的圈套。   “鬼怪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么。”使者没敢大声说这话,但又想让鬼怪听到,于是鬼怪刚刚好听到了。   “鬼怪不是神,鬼怪也会累的,而且我又没睡觉。”鬼怪边喘边说。   那意思很明白不过了,使者一听也明白。   你睡觉了,还靠着我睡的,我给你当了一路免费枕头,现在累了,走得慢点怎么了。   使者扭头嫌弃地看了眼鬼怪,心想他走得快也没啥用,也放慢了步子,还打了个哈欠。   他下意识地想去捂嘴,无奈左右手都是满的,手举到半空哈欠已经打完了。   使者那保持张开的嘴,紧紧眯着的眼,皱巴巴的鼻根,把鬼怪看得直想笑。   使者把袋子的提绳勒在手腕上,抬手的时候,鬼怪都注意到他白皙的手腕处都被勒得发红。   “你把袋子放箱子上,我就帮你拿了。”   “不用。”使者头不抬眼不睁直接拒绝。   他不会再让鬼怪做任何事,要是再受他恩惠,这辈子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永远无法翻身了。   受人好处之后,使者怼人就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使者再不是那个鬼怪说我一句,起码要还他两句的使者了。   1:0。 ☆、1:1      两人将行李放在客厅。   使者脱下了鬼怪的衣服,搭在胳膊上,他站在一堆行李旁,看样子随时准备拎包走人。   鬼怪到了自己家,更是成了大王,他一屁股坐在沙发里,并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对使者说,“坐啊。”   使者说,“不了。”   鬼怪看着使者那戒备的样子,哎了一声,“好了好了,我这就给你解释。”   “到底是怎么回事?”使者非要问个明白,他可不敢轻易相信鬼怪的话。   “你那天不是对着我哭……”   哭字还没完整落地,使者一个眼刀飞过来,纵然对鬼怪半分威慑力都没有,但鬼怪还是很自觉地打住了。   “那天李赫出现了,问我可不可以把房子租给他。”   使者听到这句话,眼睛立刻瞪圆了,他看着鬼怪,鬼怪神态放松自若,还翘起了二郎腿。   使者转过脸,嗤笑了下,“李赫要租你的房子?这不可能。”   “你不信的话,给他写信问问他啊。你那天也看了,不也挺满意我这里的吗?”鬼怪仰着脖子辩解。   “我满意又不代表李赫……”使者停住了,他自知说错话,懊恼不已,一和鬼怪说话,他的智商就不够用,总是被鬼怪绕进去。   鬼怪收紧即将绽放的嘴角,没有紧咬使者的话,而是欲擒故纵道,“对啊,你又不是李赫,所以也不知道他的想法。”   “不对……我记得是我恢复现在的样子时你才说要租房子给我的,根本没有李赫什么事!”使者的智商忽然上线。   “你记得?那你记得李赫叫我什么吗?”鬼怪使出杀手锏。   “他能叫你什么,李赫又不是不认识你。”   “他叫我哥哥。”鬼怪颇有些得意。   使者一愣,他看着鬼怪,思考着此话的真实性。   最终使者得出结论,“你骗人。”   根本不用思考啊,李赫那么傲的人,会叫别人哥哥?给他记笔记都从来不回的。   “我没有骗你,这是真的。”   鬼怪这次没有骗使者,这还真的就是真的。   但是使者根本不相信,现在他形容鬼怪,除了以前的狂妄、脾气差、不遵守规则之外,又多了一个形容词——奸诈。   使者舒出一口气,不想再进行这场无意义的争辩。   “你的房子是很大,也很好,但是……”使者顿了一下,眼睛扫到一边,不和鬼怪对视,才轻声说,“我租不起。”   鬼怪:what?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戏!   鬼怪控制住自己跳起来的冲动,以免让使者发现他因阴谋得逞而欢呼雀跃,他只是把翘起来的腿愉快地晃了晃,保持面容镇定道,“其实你不用想那些。”   使者:?   “我想把房子租给你,完全是出于我个人的需要。你也知道,我已经活了近千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但是活得久了之后,我对一切都厌倦了,觉得生活只是一日日单调的重复,我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对生活感到绝望,再这样下去,我会抑郁的,看看外面的天气你也该察觉到了吧。”   使者的认真地聆听着,在鬼怪说到天气的时候他望了望窗外,这时,窗外应景地掠过一道闪电。   “我有点明白你这种情况,我的年龄也超过常人很多,但是跟你不同的是,我是有工作的人,每天的生活不至于无聊,要不,你也参加工作试试?”   “我没有工作的话,这房子是大风刮来的吗?”   使者觉得此话有理,于是又诚恳地建议道,“那么,你有必要去见一下心理医生,如果有需要,可以把我的心理医生介绍给你……”   “我不喜欢见医生。”   “人不能讳疾忌医的。”   “或许有别的方法。”鬼怪循循善诱。   “什么?”   “你,搬进来。”   “啊?”   “有人聊天的话,我就不至于太寂寞,也就不会抑郁了。”鬼怪看着呆望着自己的使者,“别觉得是非你不可,选你的原因也很简单,同类人,懂吗?不用花费口舌去解释你就知道我在说什么的同类人。”   使者有点明白了,轻轻点点头。   “至于钱的问题,市场价,我不会讹你。”   “市场价?”使者望望天花板厨房阳台,“市场价我也付不起啊。”   “那就按你以前租房子的租金来好了,如果觉得亏欠我,就多陪我聊聊天。”鬼怪说完这句话,感觉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大概是冷热交替,身体有些难以适应,房间里的暖气又足,让他身子犯了懒。   使者站在原地想了半天。   他到现在还没有地方去,接下来又要忙“恶鬼帮”的事,估计根本没有办法去花心思找房子,鬼怪这里好是好,可一旦住进来,肯定要受他言语上的折磨。   租?不租?再想想?   这时偏偏鬼怪抛出一剂猛药,让使者混沌的大脑一片澄明。   “莫非,你害怕我?”   “我会怕你?!”使者此话脱口而出,不假思索,连双脚都不由自主地上前了两步。   鬼怪这才放心地笑了出来,他的身体放松,彻底完完全全陷进了沙发之中,那翘着的二郎腿也拿了下来,两条大长腿像前伸直了,整个人松松垮垮的,连眼睛都懒得睁,好像要在沙发上睡过去一样。   “在这住吧。”鬼怪勉强撑开眼,对使者说。   这是第一次,使者听到鬼怪用这么轻浅的语气说话。   他真是见了鬼了,这么轻的话,却让他的心跳了重重一下,以至于他都快信了,信了鬼怪本来就是这么温柔体贴的人。   “我要再想想。”使者端起了“对手”应有的架子。   “使者啊。”   “怎么?”   “我好像发烧了。”鬼怪想抬手摸摸额头,无奈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都软绵绵的。   但是使者好像听了本世纪最大的笑话,讥笑道,“别逗了,鬼怪还会生病?不过生病也没关系,你又死不了……”   说完这句话,使者有点底气不足,因为他看到鬼怪的头从沙发背上往下滑了滑,屁股都快从沙发上掉下来了。   使者上前,冰凉的手,按在鬼怪的额头上。   接着便跟碰到一个刚出炉的烤地瓜一样拿了下来,他看着自己的手,“哇,熟了。”   鬼怪努力睁着眼看着使者,埋怨道,“都怪你,把我冻成这样。”   使者吐了吐舌头,粉嫩的舌尖轻巧地掠过上唇,他有些内疚但更多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笑道,“是你给我穿的。”   鬼怪感觉眼皮越来越沉,连对着使者翻个白眼都没有力气。   “起来。”使者说。   鬼怪想做摇头的动作,但不确定他的头到底是动了还是没动。   他听到使者的脚步声跑远了,心想糟糕,他要走了,结果不一会儿,使者又跑了回来,清凉的手指握住他的胳膊,使劲拽他。   鬼怪挪了挪身子,费力站了起来。   使者的胳膊穿过鬼怪的肋下,“其实我不怕冷。”他说。   鬼怪哼了一声。   “坚持一会,现在必须由我把你弄过去。”   鬼怪听到这句话,大胆地往使者身上靠。   “这是你的房间吧。”   “嗯。”   原来他刚才是来确认他的房间在哪。   “好了。”使者松手,鬼怪落在床上。   使者把他扔得很粗鲁。   但是……满足。   “你不要走啊,我是病人。”鬼怪躺在床上,眼里充满哀求。   使者耗尽全身力气才把这个强壮的大男人扔上床,他此刻掐着腰休息,看着蜷缩起来的鬼怪,心中服气。   看来,除了奸诈这个词之外,他还得再给鬼怪加一个词——玻璃心。   1:1。    ☆、你居然吼人家      鬼怪抱着被子蜷成一团。   他半睁着眼看着站在床边的使者,可怜兮兮地说,“使者啊,我现在又冷又热。”   使者点点头,表示get,“哦。”   “有点同情心好么。”   “对鬼怪有同情心?哈哈,我可是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使者瞬移到远一点的地方,“别把我传染了。”   “喂!”鬼怪用尽全身力气喊了这么一句,喊完居然还咳嗽起来,俨然是一位合格的病人了。   “什么?”   “你走吧走吧,我就算死在这也没有人管。”鬼怪佯怒道,话毕他用被子蒙住头。   听到死字从别人嘴里说出,使者总是会觉得不舒服,大脑里像轰然毁灭了一座建筑,哪怕这个人是他讨厌的鬼怪。   他扯扯嘴角,上前拽了拽鬼怪的被子,问,“第一次知道鬼怪还会生病,难免有点兴奋……我能做点什么?”   鬼怪把被子一掀,“你这叫人话吗?”   使者撇了撇嘴,“我本来就不是人啊……”   鬼怪二话不说,拿起了使者的手,使者忙往后抽。   “你不是要为我做些什么吗?”鬼怪不悦。   “那你碰我做什么?”   使者又站得远了一些,鬼怪今天已经不止一次碰他的手了,在茶室为了开启任意门和他十指相扣他努力去说服自己理解,现在他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降温。”鬼怪声音很小但理直气壮的说,“不给算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谁才变成这样。”鬼怪抱怨着,头转向没有使者的一边。   使者又一次感到了内疚。   好吧……最后一次,这次之后,他一定一定不会再欠鬼怪的人情。   使者的手指纠结地捏了捏,最终,顺从了自己挣扎之后的良心,握住鬼怪的手。使者的脸朝外,脸上的表情像是得了便秘,眼睛挤着,唇部绷着,肌肉抖动着。   鬼怪的手因为使者的触碰而急速地收缩了一下,但他以更迅捷的速度回握住了使者的手,紧紧地攥着。   他亦是闭着眼,享受着使者身体薄荷般清爽的触感,嘴角弯成一个曲折的弧度。   鬼怪不满足于单纯的牵手,随即对使者说道,“你近一点。”   “又怎么了?”   “身上也热。”   使者开始咬牙,“我的手都被你弄热了。”   “还有另一只手啊。”   “适可而止!”使者转过头朝鬼怪吼道。   “你……”鬼怪的唇颤了颤,“你居然吼人家。”他虽然这么说,左手却没有撒开使者的右手,只是眼睛使劲眨巴几下,再睁开时,里面好像氤氲着雾气。   使者惊讶道,“*你不会要哭了吧。”   鬼怪的嘴唇变成拱桥状,回道,“*强忍着呢。”   使者彻底被打败了,他叹了口气,右手保持不动,左手按在鬼怪的额头上。   “你可以躺上来,那样不会累。”   “你可以睡了。”使者冷淡地说。   “那么,午安。”   “午安。”使者忍着怒气,把“滚”字替换成“午安。”   使者那样站着,身子弯着,果然很累,才过了十分钟,他就受不了了。   他把左手从鬼怪头上拿下来,鬼怪没有反应,呼,终于睡着了,使者摇摇头。   他想抽出右手,无奈被鬼怪攥得太紧,硬抽的话肯定会把他弄醒。   这可是祖宗。   他怕了。   使者观察着鬼怪的睡颜,因为发烧,他的两颊都是红彤彤的,眉毛直且浓,鼻梁坚毅,脸部的线条不算太硬,两颊还有点肉,配合烧红的颜色,更像是两只成熟的苹果,嘴唇被烧得都有点发紫,因水分流失的缘故,已经变干发皱。   鬼怪的眉间轻轻蹙起,有几道竖着的细纹,看这熟悉的纹路,鬼怪平时没少皱眉吧。   至于原因……   使者看向鬼怪胸口的剑。   那把久经沙场却从未生锈的剑因为主人的睡着而变得异常安静,像是快要熄灭的烟花,偶尔冒下火光。   这么看来……   鬼怪可比平时温顺多了。   “不要!”   睡着的鬼怪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把安静观察他的使者吓得心都漏跳一拍,他感到鬼怪的左手骤然握紧,把他的手都捏的有些痛感。   是鬼怪的梦话。   “不要杀……”鬼怪又说了这样一句。   使者发现鬼怪的眉蹙地越来越深,大概是梦见了前尘往事。   是刺客吗?士兵?死于敌人之手?还是战友?   使者开始猜测鬼怪的身份,他从来不愿看到凡人的前世,却第一次对一个人的过去产生了好奇,这个人居然还是自己最烦的人。   鬼怪的嘴唇越来越干燥,使者想去给他倒一杯水,却挣不开鬼怪的手,他都怀疑鬼怪根本没睡着,一个睡着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使者最终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把空气中的水分冻手指上,结成冰,然后将手指轻轻划过鬼怪的嘴唇。   只能先这样了。   鬼怪是被冻醒的。   也不是冷,就是感到一块冰掉到了自己的脖子里,他就冻醒了。   鬼怪睁开眼,转转头,就看到使者的脸,闭着眼睡得正香。   而那块冰……   鬼怪一摸,冰冰凉的触感。鬼怪拿出来一看,不由得笑出声,然后把使者的左手贴在自己脸上。   使者轻声嗯了声。   “睡神。”鬼怪歪头看着他说,“嘴上说着不要,趁我睡着还占我便宜。”   说完便又笑了,眼尾成一条线。   其实他也知道,使者一定是把手放在他额头上给他降温,睡着后才挪了位置。   使者的右手还称职地被自己抓着。   鬼怪转了个身,面朝使者,盯着他看,如果使者此时睁开眼,一定会对鬼怪眼里的温存感到不可思议。   鬼怪对使者怎么也看不够,他由衷感慨道,使者的模样真俊啊,使者的皮肤真白啊,使者的唇色真艳啊。鬼怪曲着食指,爱惜地刮了下使者的脸,使者的脸可真嫩啊。   使者睁眼的时候鬼怪只盯着他漂亮的眼睛看,现在使者阖上眼,鬼怪才发现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像细密的小刷子,他一定不用担心天上的灰尘回落到眼睛里,因为全都被眼睫毛挡住了。   鬼怪剑的火焰朝着使者扑去。   他按住胸口,笑道,“你也着急吗……”   鬼怪话音未落,面色已变,他的手蓦然紧缩,揪起胸口处的衣服,毛衣在胸前扭曲,鬼怪突然一声闷哼。   来了,永远不知何时会发作的痛楚。   鬼怪松开使者的左手,坐了起来,他看了看床上安静睡着的人,使者正侧躺着,两腿乖乖地并在一起,似乎连睡觉都遵循着严谨的法度。   鬼怪把右手也松开,手掌贴合处已经是一片潮湿。   使者真的变热了。   鬼怪的想法被更加剧烈的疼痛打断。   他把自己的被子丢给使者,然后尽量轻地冲出房间。   家里还有一件空房间,是他为使者准备的。   鬼怪冲了进去,关上门。   关门的声音有些大,他还想为什么不穿墙进来,可别把使者吵醒了。   接着,双膝便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重重跪倒在地上。   他见过神,但是他没跪过神。   神不看重这些,给了他考验便转身离开。   除了金氏长辈,金侁只跪过一个人。   那就是他的王,那隔着连百层台阶都不到的距离却永远都走不到他身边的他的王。   九百年前的最后,他便是跪着倒在他的面前,直到现在,这把他赐予的剑还是让金侁跪着!   金侁想把这把剑拔出来。   那些血与火他已经记得了九百年,够了,真的够了。   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这把剑永无休止的提醒着他的过去,连梦都不放过。   金侁握住剑柄,大喝一声,开始拔剑!   本就乌云密布的天空顿时电闪雷鸣。   瞬间,他想到了仍在睡梦中的使者。   说到底,自己是自私的吧,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了结这漫长的人生。   那个人……作为同类人真的会懂得自己的痛苦吗。   金侁痛得满头大汗,纹丝不动的剑身让他又急又累,他乏力地弓着身子,头几乎要碰到地上。   就在此时,门被打开了。   使者在鬼怪给他匆忙盖被子的时候已经察觉到醒了过来,他听到鬼怪跑了出去,摔上门,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没在意,但当听到鬼怪那声哀嚎之后,使者再也不能坐视不理,犹豫了下还是选择推门而入。   金侁头都没抬便知道是谁。   不能……不能让他看到。   “出去。”   “你怎么了……”使者关心地问。   “滚出去!”金侁骤然抬眸,双眼通红,如同刚刚嗜血一般!   “鬼怪……”使者大惊,唤他名字。   鬼怪见使者没有出去的意思,单手拍向地面,从地上莫名而来一股邪风,朝着使者掀了过去,使者毫无防备,直接被风推得滚出房间,呱唧一下摔在地上,一时半会没站起来。   门关上的速度比使者落地还要快。   鬼怪只听得嘭的一声,再抬眼看时,已经望不到门外如何了。 ☆、社会你赫哥      使者趴在地上。   不是很疼,就是……有点晕。   他撑着地,想爬起来,痛痛快快地找鬼怪算账。   使者还没来得及张口咒骂鬼怪,神思却变得恍惚,视线所及皆影影绰绰,这种情况下他只剩下一种认识——另一个人格即将驾驭他的身体。   使者的胳膊不受控制地一软,脸直接着地,“啪”的一声。   这下是真疼了。   “我去……”大约过了一分钟,“使者”揉着头重新站了起来,他将手放在脑门上,抬头看了看四周,欣喜道,“啊,新环境。”   “使者”并没有过多地观察这个他从未来过的地方,他从自己嘴啃地的趴姿和趴的方向,判断出他刚才就是从前面这间房间被甩出来的。   男人舔了舔唇,血腥味顺着舌尖扩散到胃部。   他拿手抹了抹嘴唇,拿到眼前一看,洁白的手背上一点红印,想必脸着地的时候,牙齿把下唇给硌破了。   “使者”抬眸,眼神凛然,直直要把鬼怪所在房间的门凿穿,他轻笑了声,自言自语道,“虽然让我出场是好事,但每次都这么糗,阿使你也太差劲了。”   鬼怪放弃拔剑,痛苦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像潮水地跌落般慢慢逝去了,只余给鬼怪一张苍白的脸,干涸的唇,还有额头上细细的汗珠。   他把使者给得罪了。   不想被使者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不想让他发现其实自己也有无能无力任人宰割的时候,鬼怪自我安慰是怕使者看到之后会瞧不起自己,更难追得上,但是深层的原因鬼怪自己心里也十分明白。   他怕在别人眼里看到可怜自己的眼神,尤其那个人是自己喜欢的人。   使者心软,接下来一定会这样发展的。   千年鬼怪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身体里穿过一把剑我可以让你知道这是一件很牛逼的事,但我不能告诉你这把剑时刻以痛提醒我过去所历种种,即使有了心仪的对象,鬼怪也不曾渴望对方给予一个温暖的怀抱,倒是……他很想抱着使者。   此时更想。   一分钟之后,鬼怪想的早就不是什么担心自己丢了面子之类的,而是变成了——使者怎么没动静了,是不是受伤了?把使者摔了他会恨我吧?刚想完马上给出了答案,当然会恨啊,如果我是使者我不仅会恨而且会在这种时刻把房子砸了砸完之后还得重新杀过来把鬼怪生吞活剥了。   完蛋了,使者再也不会爱上我了555555暴风哭泣。   鬼怪耷拉着脑袋,等着激烈的心跳渐渐平息到他可以接受的程度,才扶着使者的床站起来。   门再次被打开了。   使者?听到脚步声,鬼怪期待的眼光扫过去。   太好了!是使者!使者回来了!没有受伤!不过,唇边好像有血迹……   再看那眼神,像冰封了千年的深不见底的湖,又冷又暗。   这眼神压在鬼怪身上,令本来就心虚的鬼怪打了个哆嗦。   “阿使……”鬼怪瞥了使者一眼,就低下头,没有颜面面对使者。   “阿使?”李赫重复了一遍,他本想胖揍一顿鬼怪,但是听到这个称呼,他的思维却转向了别的方向,“他和你同居了?短短的一天内?”   当鬼怪听到“他”字时猛地抬头,“你是……”   “地狱使者。”男人挑了下眉。   “李赫?”鬼怪恍然大悟,使者的第二人格出现,那说明他的行为让使者感受到了危险。   鬼怪意识到这点,心里一凉,悔恨不已,你太过分了,金侁。   男人抱臂傲慢地打量着鬼怪,他看出鬼怪脸上闪过一丝不知所措,眼神躲闪着,竟然不敢和自己对视,这让李赫纳罕,使者在鬼怪心目中已经到了这种地位了么,因为打架赢了而内疚?   “使者”给出了回复,“李赫是他取的名字,我又没承认。”   鬼怪听到此话,突然对他怒目而视。   这个“使者”说起话来拽拽的,看人的时候也拽拽的,那种狂气从眼神中就能看出来,居高临下,带着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轻蔑。而真正的使者,眼睛虽然是冰冷的,却像清澈见底的小溪,雪都甘心融化在里面,他也努力想表现的拽拽的,可鬼怪早就知道,使者骗骗那些鬼魂还行,对他来说就是只纸老虎,一戳就破,摘掉外壳后才发现是一只喵喵叫的乖巧的猫咪。   那样惹人怜爱的使者,身体却被眼前这个人占据了。   不过鬼怪没发现的是,平时他自己就是李赫这个样子的,目中无人,瞧的人多了以至于瞧谁都不太顺眼,如果他想到这点,也就不难理解使者为什么烦他了。   “你刚才说得短短一天是什么意思?”   李赫不耐烦地撇了下嘴角,“从你知道我的存在来看,你应该也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   鬼怪不怀好意地瞪着李赫,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阿使,”李赫一顿,品味了一下这个称呼,道,“啧,除了我,居然还有人这么叫他。”   鬼怪对这个使者一点好感都没有,虽然只是见了两面,但他把使者的身体抢走了,是他喜欢的那个使者。他就纳闷了,明明是一个人,一张脸,怎么展现出来的样子差距这么大。他现在只想把这个人赶走,把使者换回来,可想到是自己伤到使者李赫才现身的,鬼怪更加恨自己。   “阿使小朋友怕黑,好笑吧,所以每到黑夜我就会出来。”   这个回答让鬼怪的嘴惊讶地张了张,接着,他欲哭无泪。   每到晚上李赫就会出现?那以后的每个晚上他是要与李赫一起度过?   No!   “不想见到我?”李赫像是听到了鬼怪内心的想法,凑近了鬼怪,语气轻佻地问。   “怎样他才会回来?”鬼怪不得不向这个使者问。   “我才不会让他回来。”李赫耍起无赖,他想起了什么,又说,“我还忘了问,你对他做什么了?你打他了?”李赫说着,撸起袖子,逼近鬼怪,目光不善。   “我……”鬼怪哑口无言。   “你看,”李赫用手掀起嘴唇给鬼怪看,“都出血了!”   虽然是李赫的人格,但是嘴唇是使者的嘴唇,依旧水嫩鲜艳。   如果是真正的使者,鬼怪一定会大喊着,“你这是挑逗!□□裸地挑逗!”   可面对这个李赫,鬼怪只能以沉默作答,连道歉都不想对着这个人格。   “我可不是阿使,那么容易就上当、被人欺负,所以,你注意点。”李赫一副社会哥的语气,这样一看,他整个人都散发着社会大哥的光芒。   阿使,我罩你哦。   鬼怪听着这话,心里莫名有点酸,以后是本大人来罩他啊,不是你这个臭小子!   “你让他回来吧。”鬼怪的态度收敛了些。   “想得美!”李赫态度坚决。他眼神一低,眉头一皱,接着抬头就批评鬼怪,“我说,你都不给阿使喂食的么!”   “啊?”鬼怪经常忘了自己还要吃饭这回事,外面正阴天,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下午两点还是五点,可是使者……居然是会饿的!   “就这样你还想追他?”   “我……”鬼怪被堵得说不出话。   等下?李赫怎知他要追使者?   李赫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我走了,阿使还有一堆破事等着哥处理呢。”   “什么事?”   “自己问他吧。”李赫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住,“哦对了,阿使不只怕黑,他还怕一样东西,更加好笑,哈哈。”李赫说着,都没忍住笑了出声。   “他怕什么?”   “怕——鬼——”李赫丢下这两个字,从房间瞬移到主入口,再一晃身,人已经不见了。   鬼怪站在原地,看着李赫的背影消失。   地狱使者怕鬼?这和鬼怪会生病一样,仿佛是个天大的笑话,但他没有像李赫一样笑出声,因为鬼怪会生病,地狱使者自然也可以怕鬼。   如果李赫说得是真的,那么一个怕鬼的使者,岂不是在更深的地狱中。   李赫正是因为这样才被幻想出来的吧。   金侁坐在床上,手掌收紧,纯白的床单微微皱起,他陷入回忆中,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转瞬即逝的笑容。   虽然活了这么大岁数,但有些记忆还是很清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些微小的一笔带过的事,像是一根根细小的毛线,被无意间的钩针般的词句勾起,你才发现与那人相关的记忆其实像一张紧密的网,那些毛线都是在这张大网之内,勾起一根,就勾起了全部。   “将军,我不想听鬼故事。”   “殿下怕鬼吗。”   “有你在其实是不怕的,可是你又不能天天陪着我,你还得打仗呢。”   “这倒是,那臣不讲这些了。” ☆、12      天已经阴了一个周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惹得人心烦。   但炸鸡店的两位女士却并未被雨影响到心情。   没有客人,Sunny乐得清闲,她坐在窗边,托着腮,看着窗外发呆。   “好像都没有我漂亮。”呆坐的Sunny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正在温习功课的恩倬听到后,笑着回应道,“老板,你是在选美吗?”   “是啊,我是街头的评委。”Sunny悠然地说,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是秋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而且说话的时候不急不缓,轻轻柔柔,如同吟诗。   若是一般人说出这样的话,恩倬可能会想你算哪根葱,但是如果说这话的是她老板,她是真正服气的,因为她的老板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儿。   瓜子脸,秀丽的五官,无瑕的皮肤,灵动的眼睛,性感的唇,还有……□□的火辣身材。   “恩倬,你什么时候把伞还给鬼怪?”   “老板,我的话你真的信?”   “我信了你,你倒怀疑起我来了?”Sunny看够了,走到温书的恩倬身旁,对着恩倬眨了下眼睛。   恩倬看得一呆,满脑子不是刚做过的题目,而是一道新题——我的老板动不动就对我wink怎么办。   “不是啦,因为我自己都觉得这像是个神话故事。”   从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告诉她,她的命是鬼怪救的,长大后有幸见到鬼怪的话,记得对他说一声谢谢。   恩倬自始至终对妈妈说的话深信不疑,连能看到鬼她都觉得是鬼怪赐予自己的超能力,不过遗憾的是,她长到19岁,还没有见到过鬼怪。   鬼怪大概很忙,恩倬这样想,她每到新年都会为鬼怪祈福,诉说自己的感激之情,不能见面的话,就以这种方式感谢吧。   但就在今天,她去超市买完东西准备冒雨冲出去时,有人匆忙地塞给她一把伞,说,“送你了。”   她当时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定睛一看,高大的男人已经疾步走远了,似乎着急追赶什么人。   “鬼怪啊!”   恩倬都没发现刚刚消失的女鬼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这一嗓子差点把恩倬魂吓飞了。   在人群面前她可不能行为异常,一颗心急速地怦怦跳动,在撑开那把打伞遮雨的时候恩倬激动地问女鬼,“刚才那个人是鬼怪?”   “是啊,要不然我能害怕地消失掉吗?”   恩倬握紧伞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鬼怪的气息。   找到了。   池恩倬拿着这把伞回到Sunny店里,告诉了她今天遇到鬼怪的事情。她之前半真半假的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了Sunny,能看见鬼她可不敢说,别吓到自己老板,连鬼怪本人,在她的故事里也变成了恩人的代号。   传说鬼怪和神一样,能实现人类的愿望,只要诚心呼唤他。   池恩倬努力回忆着上午见到鬼怪的情形,可是当时太仓促,她只能记起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大衣,背影俊朗。   他说话的语气……   “送你了。”   一点温度都没有,有种冷漠的疏离感。   池恩倬笑了笑,大概幻想和现实总有些差距,要不是这样,女鬼也不会被他吓跑。   她从女鬼的口中知道了鬼怪的住址,令池恩倬讶然地是,鬼怪居然就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城市,而且距离不算太远。   她打算明天去把伞还给鬼怪,顺便道谢。   “恩倬……”Sunny的声音和平时无二,但池恩倬却从里面捕捉到了一丝兴奋。   池恩倬被Sunny捏着肩膀,她看到一个男人推门而入。   恩倬处事待人一向淡定,看来此人也禁不住怔了怔。   不为别的,就是单纯的帅,太帅了。   店里因为乌云蔽日而早早开了灯,但来人仿佛初升的太阳,比房间里开着的灯都要亮,小小的炸鸡店里瞬间云开日出。   肌肤胜雪,玉树临风……   这是池恩倬最先想到的八个字,也是她的第一观感。   估计身后的Sunny跟她有同样的想法,连客人都忘了招呼。   池恩倬蹿了起来,拿起菜单跑过去,“顾客您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不是炸鸡店吗?除了炸鸡还能有什么?”男人问。   出……出言不逊?   这是池恩倬给出的第三个词,不过看在他帅的份上就原谅他了。   隔近距离看着男人,池恩倬觉得这张脸太精致了,面如冠玉,唇若涂脂,挺鼻薄唇,没有一处不完美。   完美到她都快心动了。   不过他好像属于美而不自知那一类,一点都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美貌,连伞都没有打,身上有零星的雨滴,额上的发也湿了大半,被随意的拨到一边,有些凌乱地堆着,露出光洁的额头。   美中不足的是,男人虽然有一双相当明亮的眸子,却是一种带着戒备的眼神,让人心生距离。   “炸鸡也有很多种的。”   池恩倬松了口气,店长终于从回过神来,替自己解围了。   “有什么种类?”李赫问。   “原味炸鸡、调味炸鸡、酱油炸鸡、蜂蜜炸鸡……”   “蜂蜜炸鸡是甜的吗?”李赫想到了使者。   “不算太甜。”   “我要原味。”李赫摸着肚子这个瘪的状态,他应该是一天都没吃饭了。   “好的,马上。”Sunny依然稳稳当当。   “等下……”李赫刚才光想着饿这件事,根本没仔细看眼前的人。   “还有什么需要吗,顾客?”   李赫看着眼前这个明媚的女子,有一种抓不住的感觉划过心头,他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她了。   “没什么,要快。”   “会的。”Sunny微笑着说。   李赫一晃神,头忽然传来痛觉,“要回来了吗,不会吧……”   他撑着头,难受地闭了闭眼。   “顾客?”   少女的声音在唤他。   “使者”如梦初醒般睁开眼,池恩倬的笑靥渐渐清晰,桌上还多出了一杯水。   “顾客,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谢谢。”他握住水杯。   使者没有回来,他还是李赫。   可是那种感觉是什么?   似曾相识?   想多了,似曾相识又如何?记忆又不会回来。   李赫喝了口水,润了润紧张的喉咙。 ☆、别碰我      茶室。   李赫把湿了一半的毛衣脱了下来,扔在茶室的椅子上面。   他贴身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领口处锁骨裸·露着,使者身材瘦削,锁骨上窝深深地凹陷下去,若要比赛放硬币的话,他一定是其中的佼佼者。   使者的皮肤很白,所以那双唇就显得特别得艳,李赫有一次觉得好奇,用手背使劲地擦了擦嘴唇,最后验证这是天然的唇色,没有涂任何东西。   “真是危险的颜色。”李赫盯着镜子里水蜜桃色的唇,得出这样的结论。   穿着衣服的使者,人们的注意力很容易就放在他的脸上,但是一旦脱下衣服,使者的另一处就更引人注目。   使者的后颈处偏左的位置,有一个黑色的纹身,是一朵小而精致的花,使者低头的时候,细长的脖颈弯成好看的弧度,这朵花便完整地盛放在空气里。   李赫穿上了衬衣,衣领正好遮住了这个图案。   他又套上了上午丢在这里的制服,骨节分明的手指从上往下一颗一颗地系上扣子,动作缓慢而优雅,他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整理衣服的时候,视线才抬起来,眸中光线冷冽,浅勾的轻笑相称。   哈哈,又可以化身使者出去浪了。   嗨森~~~~~~~~   李赫是使者分裂出来的人格,但是他对使者没有丁点儿好感,当李赫知道自己是使者的次人格时,他还纳闷讪笑,“我是分裂出来恨他的?”   使者每次遇到恶鬼,主人格就会当起缩头乌龟,等着李赫出来收拾烂摊子,李赫出来时,总是一边骂使者无能一边还玩得撒欢,天长日久,他都有点渴望侵占这具身体了。   他混在“使者团”可比使者有用多了,他可是一个顶十个,有时候李赫会想,“我是主人格才对啊。”   李赫掏了掏制服的口袋,左边的口袋放着使者这次的学习笔记,右边的口袋放着零钱。   李赫每次培训或者座谈的时候,都会记很多笔记。   这次接到的任务是清除“恶鬼帮”。晚上李赫出来接班时,他面前就摆着使者的笔记,上面的文字排列工整,密密麻麻,他肯定恨不得把老师说得每一句话都记下来,李赫在心里嘲笑他死板教条。   他才不听讲,反正又不是记不住,他抱臂倚着靠背冷眼瞧着那位老师,甚至还想翘个二郎腿。   有其他的地狱使者来问,“同学你不写笔记了吗?”   李赫切了一声,“傻子才记笔记。”   那人瞄了瞄他桌上的笔记本,又看了看李赫,默默地转过头。   可是,使者这次的笔记变得不一样了。   有天晚上,李赫看到使者在本子上画了一幅画。   这可真是稀奇。   李赫拿起来一看,这还是副抽象人物图,一个大头,两只尖尖的耳朵,鼻子和嘴巴就用一个勾和直线代替,眼睛画了两个倒三角,胳膊和腿只是有而已。如果不是落款“鬼怪”两个字,李赫还以为他是画了哪只恶鬼。   李赫看着这两个字,脑袋里骤然闪过一道光,他记起前几天在他们俩交流(实际上只有使者一直在对李赫说话)的本子上,使者记了一条,内容是,“鬼怪=云南白药?”   这……使者和鬼怪勾搭上了?   今天李赫再出现时,这个推断得到了证实,使者的东西都放在鬼怪家客厅?俩人都同居了?   再看鬼怪那个对使者(虽然是李赫人格)忍让的样子,分明就是恋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   那我就忍他、让他、由他、耐他。   有戏!   可是李赫很纠结,虽然有热闹看了,但是你的身体也是我的身体啊阿使!   不过好像也没关系,上鬼怪应该会很有趣。   使者左边口袋的故事讲完了,右边口袋……   李赫摸了摸,咦?怎么少了两枚硬币?还好,剩下的钱足够还清欠炸鸡店的饭钱。   没错,李赫去吃炸鸡的时候没带钱。   只给Sunny留了一张欠条。   “今欠炸鸡店50元。”   无落款。   鬼怪坐立难安。   他从自己卧室跑到为使者准备的卧室,看看电视玩玩手机,看的字一个也没记住,听的台词一句话都没入耳,他快要疯了。   鬼怪看了看安静摆放在客厅里的行李,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电话给德华。   “叔叔,啥事?”   鬼怪拿出鬼怪的威严,问道,“有几个事想咨询你。”   “咨询?哈哈,叔叔,莫非你是遇到什么恋爱的困难了?那我确实是行家里手,你尽管说。”   鬼怪咳了两声,“还没恋爱呢。”   “小~可~爱~”德华把这三个字说得弯弯绕。   鬼怪听到这个称呼,地上的双脚并列放好,互相对着,欢快地摩擦起来,脸上的表情怡然自得。   啊,好想他。   “如果你把对方得罪了,怎么才能让他不生气?”鬼怪开始问。   “啊?叔叔,你这还没谈上就把人给得罪了?”   “我……那个……反正就是这样了。”鬼怪支支吾吾。   “那得看得罪到什么程度。”   “我……”鬼怪更加难以启齿。   “说错话了?办错事了?坐着他衣服了?拦着他买东西了?不听他唠唠叨叨了?”   “不是。”   “那怎么了?总不至于动手打他了吧。”   “是……”鬼怪回答道,他已经踢掉了拖鞋,双腿也上了沙发,正无措地左脚右脚互相压。   “叔叔!”德华惊呼。   鬼怪拉着脸,撅起嘴,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正在被大人教训。   “你没救了。”   德华的话让鬼怪心里凉了半截。   “所以才打电话给你啊!”鬼怪抓狂。   “你怎么能打你的小可爱?!”那头的德华比鬼怪还要激动。   “说来……哎呀你快告诉我怎么做,要不这几天还要接着下雨。”   德华叹口气,拯救快要绝望的鬼怪,“第一,诚恳地道歉,第二,买东西给他,越贵越好,第三,抱住他,吻他。”   “行吗?”鬼怪看到了一丝希望。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于是鬼怪马上洗澡换衣服穿鞋,之后急匆匆地出门,遇到的鬼魂纷纷避让,但还是让他逮到一位跑得慢的。   “见过地狱使者没有?这一片的?”   “炸……炸鸡店,下午在那里见过……”被鬼怪叫住的魂魄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了心脏并且即将再一次骤停。   “好的,谢谢。”鬼怪松开揪住魂魄的手,魂魄抓住机会要溜,却又被鬼怪揪住了领子,他面无表情却充满压迫感,“带路。”   Sunny把那张借条收好。   虽然那人已经还了钱,但是她还是想把他的字留着,这个人的字似乎和他的长相不太一样,有些潦草,却有种龙飞凤舞的美感。   她当时还会以为这个男人会写一笔细腻的小楷呢。   正打算关门的时候,又有人进来了。   “欢迎光临。”恩倬热情地招呼。   身高腿长的男人点了点头,看了看两人,先问恩倬,“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鬼怪停下,想了想该如何形容使者,才接着说道,“一个皮肤白得像吸血鬼、嘴唇红的像涂了口红的男人?个子和我差不多高,穿着一件灰色毛衣,或者是黑色制服。”   恩倬与Sunny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了他说的是谁,虽然这个形容不怎么样,但是特征指代实在明显。   而且,不论是灰色毛衣,还是黑色制服,这个男人都穿过。   第二次来结账的时候,男人手里还拿着一顶黑帽子。   对上Sunny疑惑的眼神,鬼怪解释道,“他是我朋友,没带手机,我想找他却联系不到。”   Sunny问,“您怎么知道他来过我们这?”   “一路打听。”   “他……他往那边去了。”恩倬指给鬼怪一个方向。   “谢谢。”鬼怪挤出一个微笑。   Sunny看着鬼怪的背影,笑说,“就这么告诉他了吗?这个人也挺帅的。”   “老板,他很像我找的那个人,”恩倬面露难色,“而且……我也知道的一路打听指的是什么……”   还有,他要找的人,恩倬也猜到了是谁,想起自己还朝着那个男人笑得像朵花,恩倬心有余悸。   Sunny:“嗯?”   “亡者,速应使者之唤。”   李赫念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是地狱传来的召唤无疑。   最重要的是,他不怕鬼也不怕黑,所以在晚上执行任务的时候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这一段时间“使者团”会经常加班,来对付猖獗的“恶鬼帮”,今晚李赫的目标是两个。   这是第一个。   李赫准备去捉下一只恶鬼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他,“使者。”   那声音他现在很熟悉了,是鬼怪。   李赫转过头,哼笑了声,“呦,鬼……”怪字还没说出来,李赫的头就有了反应,开始疼痛。   他扶住路边的树,心道,听到他的声音你就忍不住要出来了吗,有了鬼怪就不需要我了吗,忘恩负义的阿使!   鬼怪见状,知道现在使者身体里的仍是李赫,但从他的反应来看,似乎两个人格正在进行着转换。   他上前焦急地问道,“你现在……”   鬼怪想要搀扶使者。   “别过来……”就在这句话说完时,李赫的人格抽离,使者的人格回归,一时间,强烈的眩晕感来袭,使者站不稳,退后两步,正好倚在那棵树上。   “阿使?”鬼怪见使者这痛苦的样子,焦灼万分,扶住他的胳膊,叫道。   街边的路灯在使者眼里晃,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近处的人影。使者的眼睛聚焦之后,才看清那个人正是鬼怪。   下午被摔飞的记忆伴随着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回到脑海中。   比记忆的归来慢了半拍,使者才察觉到自己的胳膊正被鬼怪扶着。   他第一反应就是甩掉鬼怪的手,语气极为冷淡,道,“别碰我。”   鬼怪撒了手,使者往后退,他也跟着上了一步,离使者更近,张口就来,“阿使对不起,我错了,我一时冲动,没想那么多,我不该用那么大力气,对不起……”   第一,要诚恳地道歉。   使者正晕着,哪有心情听他讲这些,只是怕自己又再他面前晕过去,用尽努力抱着自己面前那颗树。   你抱树干嘛,抱我啊。   使者听到了鬼怪内心的话,骂道,“流氓。”   呃……   “我们先回家吧,回家再说。”鬼怪好言好语地劝着使者。   “那是你家,要回你就回。”   “那现在也是你家。”   “我没说要租你房子。”使者的声音变弱了不少,脑袋也斜了下。   鬼怪看着他这样硬撑,火气就上来了,本性暴露出来,“好,既然这样,你的东西也别想要了,那些案卷我全都给你烧了。”   “你这个泼皮无赖……”使者的眉头紧紧地皱着,要不是对鬼怪太过讨厌,撑着一股气和他作对,他神智早就丢了。   “撒手,跟我回家。”鬼怪忽然严肃脸,把使者的胳膊从树上扒下来。   “我不。”使者不依。   鬼怪看着他这可怜的小模样,觉得又心疼又生气,自己好像太恶劣了,这和“打”他的时候有什么区别呢。   他于是又把声音放低,“阿使,听话,快撒手。”   “你很烦啊,我干嘛听你的话!”头晕正在一点一点剥夺使者说话的能力,以及抱树的能力。虽然吼了出来,但是使者一点都记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因为你是个傻子。”鬼怪回答,他做好了抱住使者的准备。   使者的手缓缓地松开了,身子往下坠,他感觉自己像是毛笔尖滴下的墨,最终会在黑暗里摔个粉碎。   偏偏,又是在他面前。   嗯?他出现了,李赫怎么就消失了呢。   使者只能想到这里。   接着,迎接他的就是让他粉身碎骨的黑了。   可是,没有跌落。   鬼怪接住了他,也是一身黑色的鬼怪,如同无尽的醇厚墨池一般,承载了使者的重量。   使者落入鬼怪怀里的时候,鬼怪仿佛听到了悦耳的滴答声,他那一潭死水一般的人生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两人在夜色里融为一体。   他抱着使者,语气轻柔地说道,“这次听我的,以后都听你的。”   使者睡在鬼怪怀里,没有回答。 ☆、表白      凌晨两点。   鬼怪的家。   鬼怪坐在靠近窗户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使者。   使者睡着的时候很安静,一直仰面躺着,不翻身不打呼噜不磨牙不说梦话,甚至连呼吸都难以察觉,安静得就像死过去了一样。   鬼怪对这种睡眠质量很是羡慕,因为他在夜里经常失眠,就算睡着了也会做梦,除了铁马冰河,便是当时少年事。   虽然已经活了九百三十九岁,但是他的少年时光如同每一个普通人,永远地停留在了人生中最灿烂的那短短几年。   作为人类存在的二十九年拥有的记忆,几乎是他梦境的全部素材,那被拦腰截断而获得的仓促惨烈的人生结尾,更是常常重现在他的梦境中。   他让自己以为他忘了,但是梦境骗不了人。   没有忘记,就算是活到了该失忆的年纪。   金侁死在二十九岁那一年,到现在,他一闭上眼,就能看到那天的天空,天蓝得耀眼,静得诡异,美得凄凉。   鬼怪走近使者的床,坐在床边。   他是上了“使者团”黑名单的人,因为十九年前他一时心软满足了人类的愿望,造就了一个“其他遗漏者”,不过就算是这样,地狱使者见到他还是会绕道走。   一年前,这片的地狱使者还不是他。   鬼怪当时也就是抱着无聊想找个人怼以解闷的心态,随口对着墙内的人搭讪了一句,结果,居然得到了回应。   鬼怪有点惊喜。   他已经太久没遇到让他感到有趣的人了。   鬼怪的手朝着一边顺了顺使者的刘海,他都不知道他此刻看向使者的眼神充满了疼惜。   他想起昨天上午使者看到自己行李被房东扔出来的时候,明明很伤心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令他逗趣之心全无,剩下的只有心疼。   这个人,疼也说不疼,害怕也说不怕,一直就这样过了三百年,强撑着面对自己最怕的事情。   鬼怪现在一点都不想嘲笑他了,他现在想的是,使者与其在外头受人欺负还不如在家里只被他一个人欺负。   嘿嘿。   使者的这间房子本来只有一张床和沙发,两个周前他就逮住使者能看见“剑”的机会,想把房子租给使者,所以叫他过来看,结果话不投机,使者一言不合就傲娇,然后就玩起了失踪。   鬼怪等他回来的这两周内,把一面墙上安上了收纳柜,床头配了床头柜和两盏台灯,门口放置了书柜,中间摆了单人沙发和小桌子,再在墙角放上一幅简洁的画,整个房间布置简约,大大的收纳柜和也很适合他办公,他想使者会喜欢的。   哦,还有床单、被子,都是纯白色的。   他之所以这样布置,归于使者给他留下的严谨的公务形象。   他第一次见到使者的时候,他就穿着西装,白衬衣,还打着领带,对了,还有头上那顶土气的绅士帽。   鬼怪想到他们那时的情景,嘴角总是不自觉得扬起。   其实……他现在可以承认了,使者那天很帅。   而这次穿衣服的肯定是李赫,从穿衣风格就能看出。   他穿的衬衣,有两颗扣子都没系,胸前雪白的皮肤露出一块。   鬼怪像照顾婴儿一样给使者脱了制服,他托着使者的身子给他扒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当然也许是因为紧张,他的手指勾到了使者的衬衣,那块裸·露就变得更大了,鬼怪直接流汗,忙理顺自己失去协调性的手指,但就在这时,鬼怪发现了使者脖子后面的纹身。   鬼怪微微惊奇,使者又多了一个令他好奇的地方。他有一瞬就要扒开使者的衣服看看那个图案,可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今日偷偷摸摸。   鬼怪替使者顺完头发,就握住他放在身侧的手,他十分怀疑使者的话,这么凉的身子,真的不会冷吗。   床头柜上的台灯现在只开了一盏,暖暖的光线笼罩着两人,鬼怪的影子被放大到床上和墙上,把使者包裹了起来。   “再也不用怕,有我在就好了。所以,李赫就不用出来了。”鬼怪捏着使者的手说道。   使者生物钟起床的时间是早晨六点。   他懵懵懂懂地坐起来,拿掉被子,转个身,伸个腿,穿上鞋……   等下,拖鞋不是自己的。   房间不是自己的?   床也不是自己的?   所以这是……   鬼怪家!   使者连鞋都顾不上穿,匆忙冲出房间,越过餐厅,想冲到鬼怪房间质问,但一出门就听到鬼怪的歌声,使者此时已经跑到了客厅中央,于是便看到了鬼怪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他背对着自己,正在唱,“你真漂亮~~~~~~你真漂亮~~~~~~~~哼哼哼哼~~~~~~~”   “鬼怪!”   “啊?”鬼怪转过身,兴致勃勃地问,“起来了?”   “我……”使者是想狠狠地怒吼鬼怪来着,但是他仔细一回想,昨晚……好像又晕了……   “你?”鬼怪举着调料的手停在半空。   接着,鬼怪的眼神就瞄向了使者的脖颈,还有下面“V”形的部分。   不是他想看,实在是太吸睛了。   使者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扣子现在已经散开了三颗。。。。。。   而且……鬼怪再往下看,怎么还鞋都没穿,他已经把新拖鞋放在床边了啊。   使者顺着鬼怪的目光低头一看,脸腾地涨红了。   “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使者胡乱地揪紧衬衣护住胸前,终于红着脸爆发了。   “喂,我好心把你带回家,你却在这问我怎么回事?”鬼怪不干了,直接把调料砸在桌子上。   “我没让你……”   “对,你没让我,所以你一见我就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让我把你扔在路边让恶鬼宰了?还是向你使者团的同僚们都宣告一下,城北洞的地狱使者,怕黑又怕鬼?”   “你!”使者满脸不可思议地伸手指着鬼怪,但是在他张口反击之前,眼角忽然有一滴泪珠滚落,那滚烫的温度和突如其来的速度令使者自己都一懵。   实际上,使者现在根本想不到任何反击的理由,鬼怪的话简直扎心扎肺扎眼睛。   我怕是我想的吗5555555555   两个人都因为那滴眼泪而愣住了。   对于鬼怪来说,这滴眼泪就是对他最大的反击,它来得毫无预兆,毫无技术含量,却比任何恶毒的话都有杀伤力。   “阿使……”   鬼怪慌乱地瞬移到使者面前,“你你你我我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使者头扭向一边,他的喉咙滚了滚,略微平静了下,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这样失态,大概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再加上鬼怪总是莫名其妙地找茬,李赫还叛变,他哭一下减压情有可原。   只是……每次都让鬼怪笑话,他真是够了。   使者抿了下唇,再与鬼怪对视时,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清冷,他问,“看够了吗?”   鬼怪此时早慌了手脚,不见了平时的淡定和傲慢,他唯唯诺诺道,“阿使……”   “别叫得这么亲切,我和你并不熟。”   鬼怪闻言,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不熟?   那就是说我一直在自作多情吧。   使者又冷言道,“既然你知道我有这个毛病,那就别出现在我面前,省的还要麻烦你把我——”使者停歇了下,闭了闭眼,脸上的颜色仿佛又白了几分,他睁开眼,继续说,“‘抱’回来——”   使者忍着厌恶说完这句话,转身回到卧室准备收拾走人。   留下手足无措的鬼怪在客厅干站着。   “可是我喜欢你啊!”紧跟使者其后马上要痛哭流涕的鬼怪对着那个即将一去不复返的背影喊道。   使者才走了两三步,这一步刚迈开,后脚还没跟上前脚步伐,身体就这么停住了。   时间因鬼怪的话而停止了流动。 ☆、选手      外行人一般以“压水花”的技术来给一个跳水运动员打分,而鬼怪显然是个失败的跳水者,他直接跑着飞出了跳台,然后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直直坠入水底。   嘭——!   落水的瞬间水花几乎溅到了观众席上。   使者耳边忽然传来这声巨响,仿佛他就在现场观看了鬼怪鲁莽的跳水表演,然后被溅了一身水花。   使者自然而然地转过身,但是双唇和眼睛同时像被加热的贝壳一样慢慢张开,以表示这位观众的惊异。   他是个对人对事都比较迟钝的人,遇到再不可思议的事情也不像鬼怪那样咋咋呼呼,但是再迟钝的人,也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你吃错药了吧。”使者不知道该露出一个怎样的表情,所以他努力展露的笑容是吃了糖又喝了醋再加上一块苦瓜的那种难以形容的笑,“呵呵呵呵……”   “我很健康,不需要吃药!”   “哦……”使者有些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我也不会无聊到要租房子给地狱使者!”鬼怪围裙都没解,就瞬移到使者面前,使者急切地退后一步。   “你要干什么……”   鬼怪于是忍住了想欺身而上的冲动,但是没有间断自己的话,他凝视着使者的眼睛,说道,“我根本不喜欢别人到我家来,也不喜欢废柴的地狱使者团,我不喜欢吃饭也不喜欢做饭,不喜欢狗血剧也不喜欢精神病人……”   使者听到这里睁大的眼睛无辜地眨了一下,再睁开时比刚才更大。   “可是……可是我喜欢你!”   “我把房子租给你是有企图的,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你真的不是假装不知道吗?”   “我去问你的后辈你喜欢什么,就是为了讨好你,我去买了很多酸奶,可是你好久都没露面!”   “对你发脾气我也不想那样,谁叫你老是不听话,看你伤心我心里也很难受啊!”   “昨天的事我……我就是不想让你看见,这儿疼起来我出手就没轻没重……我本来想道歉的李赫那家伙又霸占了你的身体,昨天晚上你还对我闹别扭!”说到这里,鬼怪低下头,委屈地撅起嘴,好像被揍的是他一样。   他等了一秒钟,使者没反应。   两秒钟,使者还是没反应。   三秒钟过后,鬼怪实在忍不了这种煎熬,只好以狂吼来掩盖自己的尴尬,“啊干嘛要逼本大人说这么害羞的话!而且还没良心的不给回答!不知道伦家爱面子吗!”鬼怪掀起围裙,挡住脸,娇羞地奔向了自己的房间。   在奔跑的过程中,一把椅子被带倒了,鬼怪理都没理,冲进房间,跳上床,把脸埋在被子里。   没有回答~~~ ~~~   告白失败了TAT。   使者在鬼怪离去后,抬手,食指轻划过眼角,拭去了眼角的泪。   他不敢有反应,他甚至想把头别开,或者干脆不听鬼怪的话,逃走好了,怎么又能在他面前落泪呢。   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李赫所为,第二次勉强可以归于自己的压力,那么这第三次呢。   使者找不到原因。   胸口有些酸胀,像充满了什么似的要裂开。   大概是全球变暖,连他这块冰也要一同融化掉。   是水吧,那盛满胸口的东西。   太满了,以至于,要从眼睛里流出一部分。   一根食指根本不够,使者用手掌抹了抹眼睛,掌心的果然是水。   到底是为什么呢。   使者想不明白,他望着鬼怪的房间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鬼怪属于那种越挫越勇、永不言败的类型,他趴了一会,想到一件比他丢面子还要要紧的事,于是火急火燎又赶往使者的房间,门半掩着,他来不及敲,只想确认使者到底还在不在,他一把推开门,看到使者坐在书桌边,拿了只笔正在写什么,听到声音,使者转过头。   鬼怪舒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又走了。”   “正要走。”使者把本子合上,说。他看着鬼怪仍有些泛红的脸,看来刚才真的是拼了,使者暗暗咬唇,忍住笑意。   鬼怪笑一下,“早知道我就不一时冲动全盘托出了,喂,一点机会都不给吗。”   “我想过了,你喜欢我,我住在这里会很危险。”使者右手放在桌上,按着一本黑色的笔记本,他注视着鬼怪,态度认真地说,就像在谈一件公事。   他现在已经把衬衣整理好了,并且穿上了鬼怪为他准备的拖鞋。   鬼怪琢磨了一下使者的话,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模棱两可呀,这个意思是……使者并不排斥他的喜欢!   “不会的!”鬼怪激动地冲上去,差点扑到使者身上,使者敏捷地身子后仰,成功地躲了过去。   鬼怪连忙把手缩回身前。   “你确定?”使者看着鬼怪的表现,毫不客气地求证。   “当然确定!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鬼怪开始了胡说八道。   “哦,原来你想吃甜的。”使者微微点头,沉声道。   鬼怪瞪大眼:“……”   使者你是选手吗?   使者你原来是选手!   “不是,我没有恋爱经验。”使者内心话回应,面无波澜。   鬼怪惊恐地把拳头塞进口里:“!!!!!”   “酸奶在哪?”使者一脸淡定地问道。   “酸……酸奶都被我喝了……”   “啊,原来你是要自己喝啊。”使者眯起眼,挑一挑眉,抱起双臂,看着鬼怪。   “不……不是!”鬼怪想到了什么,接着说,“你等我一会儿!啊对了,你今天上班吗。”   “晚一点会上班。”   “好,别走,等我!”鬼怪又飞奔出去。   使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浅浅笑了,就像一个大人看到自己小孩能给他买酸奶而露出的欣慰的笑。   “德华,让你买的手机买了吗?还有,来的时候记得带一箱酸奶!哈哈哈,是啊,他在这啊!”使者听见鬼怪在外面打电话。   他低下头,翻开那本黑色的笔记本。   最新一项的内容是。   “鬼怪,表白,成功。” ☆、房东&租客      德华输入密码,打开门,左右手分别提着一盒酸奶,进门便叫道,“小可爱姐姐!”   鬼怪和使者正在收拾行李,鬼怪帮着他整理案卷,把衣服挂起来,又从自己房间拿来几本奇幻小说,摆在使者床后面的窗台上。   “小可爱姐姐?你家还有别人吗?”使者站在桌前往收纳柜上摆放文件,听到来人的称呼,边收拾边问鬼怪。   但是鬼怪都没空听他的话,使者就看到一个黑影冲了出去,然后鬼怪的声音就在外面响了起来,“柳德华!”   是鬼怪的朋友吗?使者也跟着走出去。   “叔叔,我的小可爱姐姐在……”   哪里……   柳德华话没问完,目光越过鬼怪,看到他身后的人,那个唇形就定格在发“在”的音节上,他的机械般地转身,咧着嘴巴,干笑着问鬼怪,“叔叔,呵呵,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不会看吗,这是你的可爱叔叔!”鬼怪隆重地介绍。   德华向两边嘴角咧着的嘴巴变成圆形,手里的两盒酸奶脱手,同时着地。   只有使者不明所以地侧着头看鬼怪,“可爱叔叔是什么?”   好在富三代德华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接受了他的可爱叔叔,使者却一时半会接受无能,纠结地瞪着鬼怪。   鬼怪望天。   德华自来熟,知道了叔叔爱慕的对象是眼前这位大帅哥之后,就把他当做自家人一样,使者坐在沙发上,他就紧挨着坐在一边。   “你别招惹他啊,他可不好惹。”鬼怪拌着咖啡给德华打预防针。   “叔叔你一点口风都不透,我还以为是个女孩子呢。对了,叔叔,你的新娘不找了吗?”   “什么新娘!”鬼怪猛地敲了一下咖啡杯,打断德华。   “还有什么新娘,就是你上上周的周六去女校找的能拯救你的人啊。”   上上个周六……   使者对了一下日期,正是他遇见恶鬼又遇见鬼怪的那天。   “你那次是打算找新娘的?”使者揪着眉头问。   “什么啊,别听他瞎说,我那天心情不好,出去散心的。”鬼怪的小勺在咖啡杯里飞快地旋转,跟他的思维一样。   “所以你的新娘不找了吗?”德华瞪着天真的眼睛,再次抛出问题。   使者同样看向鬼怪,等着他的回答。   “那是个传说而已,哪有什么新娘。”   “可是你都找了九百年啊。”德华继续说。   鬼怪觉得自己被德华几句话折腾的都出汗了。   猪!队!友!   “you, shut up!”鬼怪吸了口气,用小勺指了指德华,德华的嘴型这次停留在了“啊”字上。   他被鬼怪施法冰冻住了。   “切,心虚了吧。”使者瞥了鬼怪一眼。   “如果找到新娘的话,我就会消失,我想跟你在一起,还会找新娘吗。”   “你会消失吗?”使者抬起头,微微惊恐地看向鬼怪。   是担忧吧,那个表情。   鬼怪胸口一暖,笑了笑,“不会啦,就算真的有,我也不会让她拔剑的。”   “拔剑?”   “嗯,鬼怪的新娘能看到我胸口的剑,所以那天你看到剑我才会比较着急。”   使者还想说什么,鬼怪对德华的法术这时失效了。   “叔叔,你又耍我!”   鬼怪装作没听见,对着德华哼笑了下,举起咖啡喝了一口。   “可爱叔叔,你是做什么的?律师?检察官?经理?”   “地狱使者。”地狱使者见德华知道鬼怪的身份,便没多想,如此真实地回答到。   德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于是怀疑了下自己的理解力,后来明白过来之后,动作幅度极大地点头,“啊,原来是演员。”他转头问鬼怪,“叔叔,有想过给可爱叔叔安排剧本吗?”   正因为没睡觉而打瞌睡喝咖啡的鬼怪听到这里把嘴里的咖啡喷了出来。   德华看到鬼怪的反应,想到鬼怪的身份,再次机械般的转回头,看着使者,“难道你真的是……”   话没说完,直接嘎一声抽了过去。   “说了叫你别惹他了。”鬼怪见怪不怪地摇摇头,之后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使者脸上。   “看什么。”使者问。   “真的……很可爱啊。”鬼怪仔细端详使者过后,下结论道。   使者的嘴巴软嘟嘟,红嫩嫩,鼻梁又直又挺,头发卷卷的,睫毛长长的,还有那深刻的双眼皮,令眼睛显得大大的。   像是画里的人,线条优美,上色也到位。   使者想板起脸,无奈却绷不住,只能笑道,“这称呼也太腻歪了吧。”   鬼怪看着使者的笑,一颗心像被落在了棉花糖里,“阿使,你一笑,我……”   那首歌是这么唱的,‘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嗯?”   鬼怪别开头,很小声地说,“angel。”   他们的家又大又安静,鬼怪的话再小声使者也能听到,他听到后,低下头,微微一笑。   “可爱叔叔!”德华在这时“活”了过来。   “你还好吧?”使者从鬼怪的话里飞快回神,关心地问。   “还好还好。”德华郑重地说,“刚才我想了想,你这么可爱,我们一定可以和平相处的。”   使者:你刚才都快翻白眼了其实那是在思考?   “那么,”德华起身,直接不回头地站到门口,“我先告辞了,叔叔,可爱叔叔。”临走,留下一个妥帖的微笑。   鬼怪无奈地朝他摆摆手。   “你侄子?”   “嗯,是我最亲近的人,之一。”   “哦。”   “嗯。”   一起收拾的时候、有德华在的时候两人的相处都挺正常,现在,一切都安静下来,两人的对话居然变成了单一的“嗯”、“哦”。   “我要上班了。”使者说。   “好的。”鬼怪说。   “晚上见。”   “需要我和你一起吗。”   使者差不多也摸清了鬼怪的套路,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但还是拒绝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好。”   鬼怪说好的时候,决定修习一下隐身术,这样跟在他身边,使者就不会发现了。   当使者穿好制服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鬼怪就在客厅等着他。   “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干……”   “不要跟来。”   可以爱,但不能有依赖,使者的态度很坚决。   “那好,早点回来。”鬼怪依依不舍地嘱咐。   “我只是租了你的房子。”使者对鬼怪也是对自己说。   鬼怪微怔,但使者说得也没错,他现在仅仅是个租客而已。   好的,慢慢来……   “再见,租客先生。”   “再见,房东先生。”   使者在出门前,戴上了他的黑色帽子,并且习惯性地用手把它向下压紧一些。   他一身黑色,更加衬得他身形纤瘦,双手细长白皙。   使者的身影在门口化成黑雾,转眼不见了。   鬼怪多想和他一起穿门啊,可那样的话,使者又会不开心了。   鬼怪此时恨不得有透视眼,能看到阿使走到哪了。   早知道就不浪费时间看女团了,学习这些追夫技能多好,也不至于现在抓瞎!   鬼怪痛定思痛,急忙跑到书房,去找隐身术秘籍去了。   使者沿着街道向前走,孤零零的身影一往无前。   “鬼怪,表白,成功。”   这是使者敢在笔记本上记录的话。   只是告诉李赫他在什么时间节点做了什么。   使者不敢写的话,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事。   “忘不了他。   连开会的时候都在想他。   他的形象总是反反复复出现在我的面前,嬉笑怒骂、放肆桀骜。   他的声音总是回响在我的耳朵里,有炸毛时的大吼还有极少时候的轻言细语。   虽然他总对我说讨厌的话。   可是渴望他的温度。   也想拥抱他。”   这就是喜欢吧。 ☆、就是这样而已      “恶鬼帮”是近期在城市里横行的恶鬼组织,他们大多夜间出来活动,靠吸食人的阳气增加存在的年限和邪力。   使者团严打恶鬼帮之后,近些日子,他们安静了许多。   只是上级在会议上反复强调对恶鬼帮切不可掉以轻心,他们仍将继续追查这个帮派的头目身份,势必要铲除这个破坏阴阳平衡的犯罪团伙。   “使者团”的其他的地狱使者对上级的话只是听听就算了,这样的话他们不知道听过多少次,每一次也只是听听。   对付一般的恶鬼他们是没问题的,但是真要是有什么恶鬼帮的头目,那可是恶鬼究极体级别的鬼,谁能对付他?   以灰飞烟灭、不能转世为代价去对付恶鬼吗?   没有哪个地狱使者认为他们前世犯下了如此重大的罪过,即使受过地狱的惩罚还不能抵消。   只有一位地狱使者仔细地听着上级长官的话。   “找到恶鬼头目,并且铲除他。”   使者没有在工作笔记上记这句话,因为在大约二百九十多年前,他就记过一遍了。   这可以算作他攒钱之外的另一个目标。   反正以前的事也记不起来,只能把精力放在能抓的住的事情上。   能抓的住的事情——   使者现在有点不确定这个短语的定义是什么了。   “前辈?”有人叫他。   “嗨。”使者微笑回应。   和使者打招呼的是第六章里出现的使者的后辈。   “鬼怪找到您了吗。”后辈打头就问。   使者起初一脸疑惑,但鬼怪的话语突然冲进了他的脑海。   ——“我去问你的后辈你喜欢什么,就是为了讨好你!”   到现在想起来心脏仍然像受到了巨大气浪的冲击,因为鬼怪吼叫的声音太大了吧。   “嗯……对。”使者没有否认。   “鬼怪在追您吗?”后辈没有给使者回答的时间,接着欣羡道,“一定是的,我顶班的时候他每天都来茶馆找你,还请我喝咖啡,跟我打听你的爱好,以前都不敢相信,鬼怪是那么好相处的人呢,真是人不可貌相。”后辈说到这里觉得用词不太妥帖,急忙改口道,“啊,我可不是说鬼怪不帅,只是他给人的感觉太……太有压迫感和攻击性了,一看就不好接近。”   使者愣一愣,压迫感和攻击性?   要是一个月之前他听到这两个词,肯定觉得形容得不够,从鬼怪来找茬的第一天开始,使者就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下,明明是一样的身高,气势上却总觉得输他一筹,好在他伪装得很好,与那人在嘴皮子上的“礼尚往来”,算是打个平手。   从那天杀何顺宰时起,鬼怪就开始颠覆使者对他的认知,同居之后,使者发现——卧槽,毛线压迫感和攻击性啊!   就是一个炸毛……攻啊!   使者想了这么些,旋即笑道,“其实他就是那么难相处的人,脾气古怪得很,一会开心一会又朝你大吼大叫,上一秒还要上天,下一秒就在床上躺尸,整天没个正形。”   后辈讶然,“前辈你们在一起了吗?”   使者这才发现他刚才的话里面,“床”字已经泄露天机。   使者连忙否认,“不是啦,我只是租他的房子而已。”   后辈却更吃惊,“那前辈您知道他喜欢您吗?前辈您这么单纯难道被他……”   坑。蒙。拐。骗。了。   此时后辈担心的是自己告诉鬼怪的话会害了阿使,万一鬼怪有什么不轨的企图,那么前辈可就55555怎么办前辈我不是故意的。   使者黑线。   单纯好像已经不是个褒义词了哦?   不过更让他为难的是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说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知道的话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住进去就是为了和鬼怪谈恋爱。   虽然本来就是这样没错↑。   如果选择不知道的话那么现在他知道了,他该当着后辈的面表现得夸张一点吗,大喊着——啊啊啊啊是吗!?等等,他刚才就没有否认啊喂。   于是使者的回答是:“不知……知道。”   后辈:“……”   使者:“……”   “阿使!”   忽然一声不大不小的叫声从假山后方传来。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本来双手抄着口袋,看到使者后就伸出一只手朝他挥挥。   这次使者团会议召开的地点是公园一处僻静的草坪上,时间是下午一点,人比较少的时候。   地狱使者们会前会后都戴着帽子,阿使和后辈也不例外,因此听到这声呼唤之后,使者的第一反应就是看看有没有人在看这个对着空气招手的男人。   果然,人们异样的眼光射到了鬼怪身上。   反而是后辈比较知趣,一见鬼怪就对使者告辞道,“前辈,我还有别的事情,先走了。”   “一起……”   话没说完,后辈已经化成黑烟不见了。   这次的会议开了半个多小时,现在还不到两点。   如果不上班的话,使者现在会睡午觉。   上班的话,他也会在这个时间点感觉困乏。   使者习惯性地抱臂审视着一步步走近的鬼怪,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走路的时候两只手都插进兜里,由于身量高,他迈得步子很大,却又快又稳,此刻他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眼角闪耀着温暖的阳光。   使者戴着帽子,所以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是有意思的是,鬼怪也根本不介意那些追究的视线,他就一路保持着这种合不拢嘴的状态大步走到使者身边,并且朝着使者伸出了手。   使者伸出这时用一根手指止住他,“停。”   鬼怪的一双手及时收回到胸前。   “你怎么来了。”使者问。   “路过,呵呵,路过。”鬼怪回答。   使者哼了一声,表示不相信,“你去哪能路过这?”   鬼怪不服气,“那我逛公园还不行吗?”   他嘴上狡辩,心里却偷偷得想,本大人今天已经成功练成了隐身术已经跟了你一天了呵呵呵。   “我听到了。”使者的眉头挤成一个疙瘩。   鬼怪停了下,随即张嘴道,“听到了又怎样,我保护我喜欢的人怎么了!”   我保护我喜欢的人怎么了!   使者的身子因这句话而定住了,抱着的双臂慢慢散开,他用一种情绪复杂的眼神看着鬼怪。   没怎么,很好,非常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要……想要流泪。   这下鬼怪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一直在对着空气说话啊,活像一个精神病!   鬼怪忙缩起身子,捂住嘴,这时他才看到周围人的反应是多么诧异。   使者慌忙收回视线,转身便走。   鬼怪一拍自己脑袋,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这一拍脑袋,围观群众纷纷明了此人对着空气讲话的原因,自觉地给他让出一块空地来。   鬼怪追着使者,用心里话交流。   “喂,我又不对了?”   使者越走越快,也没有回答。   “我以后不跟就是了!”鬼怪不觉间又有些急躁。   使者忽然站定,鬼怪也跟着停下。   使者平静地解释道,“不是你不对,是我困了想快点回去睡觉。”   “啊?”鬼怪虽有些怀疑,但不是生气就好,他放下心来,而且顺着使者的说法,两人好像又近了一步?平时可以和他一起行动了?   “就是这样而已。”使者凝视着鬼怪的眼睛,又强调了一遍。   “好啊,那……那我们走任意门吧。”鬼怪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对着使者挤了一下眼睛,说。   使者看到他的动作,又想到后辈说起的压迫感,不禁笑出声音。   一个月时间,令人闻风丧胆的鬼怪大人从神坛跌落。   “笑什么?”鬼怪问。   “啊,没什么,走吧。”使者愉快地答应了。   依旧是十指相扣,鬼怪驾轻就熟地牵着使者的手,使者这次并没有抗拒,只是在牵手的时候微微有些脸红。   鬼怪盯一眼,就不再看了,怕惹使者抗拒,只在心中偷笑不已。   使者回到家,就把鬼怪抛到一边,钻进了卧室。   他没有睡觉,那只是个借口而已。   拙劣的借口,精湛的演技,以及,毫不知情的鬼怪。   使者从抽屉里拿出给李赫写的记录,继续写到:   “李赫,一个月前你见到鬼怪为什么流泪?”   虽然,得到李赫的回答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喜欢      鬼怪和使者已经住在一起两个周了,鬼怪遵循着“慢慢来”的原则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使者看狗血剧的时候看着他,因为那时候使者的注意力完全贯注在剧情上,不会注意到他的。   使者的情绪相较鬼怪要平淡得多,但是鬼怪发现,使者虽然没有大喜大悲,他的微表情却极为丰富,在看电视时也是如此,心随着剧情跌宕起伏的反应全表现在脸上。   剧情紧张时他咬着唇,人物愤怒时他咬牙握拳,真相大白时他张口低呼,主人公报仇雪恨时他嘴角会满意地陷进脸颊。   而且,使者看得入神时,眼睛几乎是不眨的,偶尔还会调皮地用舌头碰一下嘴唇。   通往二楼的楼梯处有一个装饰性的书柜,鬼怪就坐在那上面,手里捧着一本他都捧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叫什么书名的书,瞄着使者。   使者做事时从不分心,所以,鬼怪也不算偷偷看啦。   鬼怪还发现,使者看到精彩处一双眼睛紧紧抓着剧情,嘴巴会不自觉地微微张开,两颗洁白的牙齿就会露出来一截,配合着红唇,既可爱又……诱人。   这晚,鬼怪从冰箱里拿了一盒酸奶还有一瓶啤酒,把酸奶递给使者,问道,“择豆芽还是看电视?”   使者将吸管捅进酸奶盒里,鬼怪看着他手的动作,无敌了,手的线条都这么美。   “看剧。”   鬼怪给使者打开电视。   之后两人喝着各自的饮品、坐在各自的椅子上观看起电视剧。   哎,电视剧哪有阿使好看,不一会儿鬼怪就看够了,他边举着瓶子喝酒边找机会斜眼看向使者,今天是个好日子,不但学成了隐身术,还和使者更进一步,起码可以牵手了啊!   想到他的那句,“不是你不对,”鬼怪心情超好,于是又去拿了一瓶啤酒。   使者咬着吸管,盯着电视,鬼怪看着使者的喉咙一滚一滚,自己的喉咙似乎也是同样的节奏,嗯……   “噗——咳咳……咳咳咳咳。”   鬼怪差点把酒灌在鼻子里。   使者本来看得正在兴头上,忽然被一阵咳嗽声打断,他抽抽嘴角,有些不爽,鬼怪又在做什么戏?   “怎么了,被唾沫呛着了?”   “咳咳咳咳咳……酒……咳咳咳咳咳。”鬼怪被呛得不轻,吐字艰难。   使者冷笑一声,“千年鬼怪被酒呛死了,好极了。”   这样嘴不留情地说着,但是使者还是懒洋洋地起身,去给鬼怪拍背,不轻不重,一下一下的。   鬼怪的咳嗽慢慢平复下来,但是呼吸却比刚才更乱了。   使者见他无碍了,便问,“好了吧,我看电视去了。”   他没走成,胳膊被熟悉的灼热所包围了。   使者不解地看着鬼怪。   “阿……使。”鬼怪此时已经被那两瓶啤酒弄得有点晕乎乎,一双眼睛里水光潋滟,使者觉得他刚才大概把酒呛到了眼睛里。   “嗯?”   “我可以抱你吗?”鬼怪没醉,却借酒壮胆。   “不可以。”使者想都没想,果断拒绝。   “我可以亲你吗?”鬼怪又问。   “不可以。”   “哦。”鬼怪愣愣地哦了一声,却没撒手。   “你酒量也太差了吧?”使者看着桌子上仅有的两个空酒瓶,问。   “嗯嗯嗯嗯。”鬼怪扯着使者的胳膊,眯着眼连连点头。   使者鄙视地哼了一声,“好了,你可以去睡觉了。”   “阿使,你要跟我一起睡觉吗?”鬼怪半明白半糊涂地问。   使者一听这话,连忙甩开鬼怪,“你给我滚。”   “西楼!”   使者用力想把鬼怪甩开,但人没甩成,倒是把他从椅子上拽了下来。   使者无奈道,“你是口香糖吗?”   “是的,我是你的益达。”   使者:“……”   鬼怪坐在地上抬着头问,“阿使,你喜欢我吗?你要是说不喜欢,我就放手。”   使者马上说,“不喜欢。”   鬼怪笑了,一点都没有受到否定后的失落,而是那种对上了暗号找到宝藏后的心满意足的笑。   他没松手。   “你啊你,我已经知道了,你说不喜欢就是喜欢。”   使者扭过头,不看鬼怪,小声嘟囔,“那你还问。”   使者说完,自己却仿佛被自己吓了一跳。   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啊,自己喝的明明是酸奶,怎么脸也会烧呢。   他对着鬼怪说了很多次的“不需要”、“不可以”、“不用”,以及这一次的“不喜欢。”   依赖是懦弱者的习惯,软弱二字是他极力想摆脱的定义。   使者从来没有指望过谁能对他动情乃至深情,从来没想过能受到别人喜欢甚至到宠爱。   他们是罪人。   像他这样成为地狱使者却依然怕黑怕鬼的人。   一定是。   罪。大。恶。极。   他不去依赖别人,因为没有资格。   那么,被爱呢,真的可以吗。   搬到鬼怪家是正确的吗。   与刚才的话都是一时冲动所做的决定吧。   还有这么多问题……刚才就这么说出来了。   使者闭上了眼,头好像因为想到这么多无解的命题而微微发胀。   鬼怪仰着头,对着灯光呵呵笑,因为光线的原因,使者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但是他知道,那两颗小牙齿可能又露了出来。   “阿使……”鬼怪轻声唤道,手掌却用上了力气,他没用多大劲儿,使者就被他拽倒在地,被他拉着抱在怀里。   “啊——”使者轻声惊呼,他想挣脱,但鬼怪的力气却不是一般人能抵抗得了的。   鬼怪的腿活动几下,使者就准确无误地坐在了鬼怪的腿上,两人的距离已经相当得近。   鬼怪一只手揽着使者的肩膀,另一只手握住使者冰凉的手。   他握得很紧,使者能感到他手上的茧,鬼怪的手他已经很熟悉了,上面的茧子,有着让人难以忘记的硬度,是长年累月积累的痕迹。   鬼怪察觉到使者的身体正在微微战栗。   阿使胆子小真不是李赫吹。   鬼怪安慰他道,“至于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使者充满怨气地瞪他一眼,忽然用心里话问道,“你是什么人呢,鬼怪?”   “想了解我吗?”鬼怪望着使者的眼睛,里面似乎闪烁着星星,他亦用内心话回应。   “嗯……”使者认真地点点头。   “会告诉你的,全部都会告诉你,我的”鬼怪斟酌了一下措辞,道,“这一生。”   “好。”使者用正常的方式回答道。   他轻轻启唇,那诱人的蜜桃色嘴唇就在鬼怪眼前晃动。   “阿使……”鬼怪又叫了一遍,比起刚才,语气更轻更柔,像一阵袅袅的香雾,钻进使者的耳朵里。   使者有种预感,“你要……”   “别怕,我不干什么坏事,我只是想……吻到你牙齿。”    ☆、芍药      鬼怪打个响指,客厅里的灯全灭了,连电视也自己关闭了。   整个房子的用电制造的光源全部熄灭,剩下的就是房间各处散布的点点烛火。   餐厅里玻璃板上放的蜡烛是最集中的光源,除了那里,还有书柜上的、电视机旁茶几上的、厨房里的、楼梯上的,鬼怪不知用了什么魔法变出了更多的蜡烛。   这些颜色各异、大小胖瘦不一的蜡烛,都静静地燃烧着,散发着融融的光。   就连鬼怪身前的蓝火,也变得安静下来,温柔地缠绕着两人。   鬼怪就在这样的暗而暖的氛围里,对使者说,“我只是想……吻到你牙齿。”   鬼怪捏起使者俊秀的下巴。   使者一动不敢动,他感到被鬼怪握住的掌心已经出了汗,整个人紧张到快要爆炸。   滴答滴答滴答……   腕表走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滴答滴答滴答……   鬼怪的身体前倾,使者的头脑陷入一片空白。   “你不可以。”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什么?”   “被爱。”   咚——   “啊!”   和预想之中的不一样,鬼怪本想得到的是使者的吻,结果……得到的却是重重的一拳,打的还是脸。   电光火石间,猝不及防挨了一拳的鬼怪惊呆了。   什么吻到牙齿,结果自己快要被打掉牙!脖子都差点拗断了!   鬼怪转头时都能看见星星,他还心想,怎么打这么重,转头的时候身子特别稳,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躺在了地板上。   哦,原来如此。   他躺着看使者的时候都有重影。   “喂……”鬼怪不确定自己这一声有没有发出来。   “使者”蹲下来,看着地上快断气的人,“没亲到吧?没有吧?”   鬼怪心道,妈的,又是李赫。   “在骂我吗?想打我吗?起来啊。”李赫挑衅道。   鬼怪撑着地板坐起来,晃晃脑袋。   “好想趁此机会再打一拳啊。”李赫看着鬼怪,笑眯眯地说。   鬼怪此刻更想还回来一拳,恢复神智的他气得脸上的肌肉不停地跳动。   可是使者的脸他是万万舍不得碰的。   使者本就长得白净秀气,看起来文文弱弱,后来鬼怪又知道了他转换人格时候的症状以及好嘴硬强撑的性格,他就更觉得使者太脆弱,心中已然燃起了熊熊的保护欲。   鬼怪咬紧后槽牙,试图以眼中的怒火焚烧掉李赫的人格。   “不敢打吧,怕打坏了?哈哈哈,阿使可别再出来了,那样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揍鬼怪了。”说到最后,李赫眼中寒光一闪。   鬼怪神色一凛,问道,“你怎么会出来?”   “阿使不想被你亲呗。”使者站起来,无所谓地说道。   鬼怪呵呵两声,也跟着起身,逼视李赫道,脸上挂着得逞的笑意,道,“其实,我刚才已经亲到了。”   李赫的眼睛扩大,不相信道,“不可能,我都告诉他了不可以!”   鬼怪抓住要点,“你告诉他什么?!”   “身为罪人,被爱,不可以。”李赫与鬼怪对视,冷冷地丢下这几个字后便转身,边擦嘴边走到浴室去了。   鬼怪因李赫的话而心惊。   这是使者幻想出的来保护他的人吗?   李赫用手擦擦沾满水蒸气的镜子。   擦完之后,照出的人还是模糊不清,但使者的红唇却在镜中十分显眼。   李赫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自言自语道,“都怪你,长成这个样子。”   他又想起了那个纹身,“还在身上纹了朵花,虽然我也喜欢芍药,但……啧,皮肤真白。”   李赫照完镜子,就大咧咧地走了出去。   鬼怪正坐在客厅里盯着浴室门,看来,在隐身术之后,真的需要修炼透视眼了。   他盯着盯着,结果出来的是这样的“使者”,裸着上身、胯上随随便便系着一条浴巾,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矜持。   鬼怪目瞪口呆。   “看什么,小心长针眼。”李赫瞪了鬼怪一眼,说道。   “你……别这样,阿使会冷的。”对着这样的使者,鬼怪的气势弱下去,他别过眼道。   “现在,我是地狱使者,我说了算。”使者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又看了看旁边,“酸奶?不错,挺周到么。”   鬼怪重新打量着使者□□的后背,他脱下衣服倒比穿着衣服显得强健一点,手臂上虽瘦,但肌肉结实,肩胛骨微微凸起,到脊椎的线条随着使者胳膊的活动而起起伏伏,像两座山丘之间的缓坡一般柔和。   腰,细,没有一点点赘肉。   小腿,直,长,白……   脚踝……   鬼怪想起了那天他握住使者脚踝时候的感觉,纤瘦无比,他手掌握到的全是筋骨。   呃……他在想什么,这是李赫,又不是阿使……的身体……才怪。   此时,使者后颈处的纹身完全暴露了出来,鬼怪因为隔得远,只能从形状上判断是一朵花,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花。   “你脖子上的纹身是什么?”鬼怪问。   “芍药。”使者拉开啤酒拉环。   “你给他纹的?”   “哼,可能吗?”使者灌了一口酒,进卧室去了。   鬼怪疑问,难道是使者自己纹的吗?   “喂,那个……”鬼怪急着问他问题,跟着李赫穿进了使者的房间。   进去之后。   呼啦。   对视。   沉默。   爆发。   ……   “啊啊啊啊啊啊!”两个人的叫喊混合在一起。   “你流氓啊!”使者拿手遮了一下,飞快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浴巾。   鬼怪连忙捂脸转身,“巧合,纯属巧合!”   “我进来当然是穿衣服啦,巧合你妹啊!”   鬼怪依旧面壁,说,“误会……”   “出去出去!”   鬼怪闷声说,“我还有问题想问。”   “等我穿了衣服之后再说啊,滚滚滚!”   在李赫说滚之前,鬼怪自觉地化成蓝烟滚了出去。   鬼怪这时才觉得脸疼,他摸摸左边脸,糟了,脸肿了,破相了。   李赫这家伙下手也太狠了,想念软萌的使者T_T   李赫拉开门就看到鬼怪在门口站着。   “什么问题?”他问。   “这次没遇到危险,你为什么会出来?”鬼怪肿着的脸摆出严肃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滑稽。   李赫哼笑了声,说道,“你不明白吗?我是使者分裂出来的人格,我所想的皆是他所想,我所做皆是他令我所做!至于我为什么出来,你该问他,而不是问我。”   鬼怪因李赫的话而感到惭愧,他嘴上说着喜欢使者,却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病。   他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是什么原因,除了头痛外心里是否真正接受,怎样才能治好……   他统统没有过问。   他记起当时问过使者,“你不怕吗?”   使者的回答是,“不怕。”   那时的他,是撒谎还是真话呢。   使者推开鬼怪,朝着门口走去。   “你……不睡觉吗。”   “嗯,我晚上从来不睡觉,我又不是那个睡神。” 作者有话要说:  鬼怪的感情线那是相当明晰。 使者的感情从心理变化上看: 怕鬼怪、讨厌鬼怪-被救后(他自己嘴上心里都承认)发现鬼怪反差萌-嗯好像不是那么讨厌了(他会逗使者开心)-喜欢上鬼怪 喜欢上鬼怪后使者的台词(包括os)变化: 13章:“我没租你的房子。” 14章:“别叫这么亲切,我们不熟。” 16章:“我只是租了你的房子。” “可以爱,但不能有依赖。” 17章:(开始自我怀疑)那么,被爱呢,真的可以吗。搬到鬼怪家是正确的吗。 18章:被爱,不可以。 从17章开始,使者开始纠结,那么他为什么会纠结呢?之前不是都决定欲拒还迎地谈个恋爱了吗?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赫哥上线了。 不过,似乎,已经有点黑化了。( ?_??)】 ☆、20      天桥。   冬日,早晨。   卖各种小玩意儿的商贩占据了路的一边,其中有一位有些驼背的老婆婆。   她头发花白,长窄脸型,脸上已经爬满了皱纹,看起来有八十多岁了。   老人面前没有大喇叭,自己也不叫卖,只是静悄悄坐站在摊位前,偶尔动手收拾一下面前的手工品。   经过的人对她的印象一定是“她真的是很老了,连如何吸引人们的目光都不知道,她不该再做这种事情了”。   这时正是上班时间,人们步履匆匆,即使有心买她的东西也没有时间。   老人抬眼看一眼经过的人群,又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首饰。   如果人们在她抬头时与她对视,就会发现老人哪里有些奇怪,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假如他们真的发现的话,或许会感到恐惧,因为这个老人虽然有着苍老的脸,却长了一对少女的眸子,双目炯炯有神,如同两眼活的泉水,没有任何到了八十岁该有的浑浊和疲倦。   连眼角的褶皱都是单纯的笑纹。   老人惬意地哼着歌,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在等人,极具耐心。   老人的首饰里,有一枚玉戒,是这里面唯一一件真品。   来了,她听到了那人的脚步声。   她的眼睛霎时衰老下去,眼角紧跟着爬出曲折的皱纹,达成完美易容。   “小伙子,来看看这些首饰吧。”老人说。   她抬起头,先是看到了男人的腿,慢慢的,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英俊的过分的脸。   李赫并不困。   他在酒吧坐了一个晚上,一个人。   他虽是与使者截然不同的人格,却并没有因为换了人格而去毁掉使者的职业,也并没有放浪形骸或者干过于出格的事情。   最出格的一件事情就是把鬼怪给揍了。   而且他还在出门前警告鬼怪,千万不要跟着他,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如果敢隐身跟着的话,使者你就再也别想见到了,李赫最后威胁鬼怪。   天亮后,酒吧要关门了,李赫就到大街上晃荡,然后过天桥,回鬼怪家换衣服,上班。   一个沙哑的女声叫他,李赫停下来,往地上扫去,是一个卖首饰的老婆婆。   “有女朋友吗?”老人问。   李赫想他没有什么女朋友,倒是使者有个男朋友,他肯定是用不上这些的,正要回答“没有,”却看到老人从那一堆饰品里挑出了一只戒指。   “看看这个怎么样,你女朋友一定喜欢。”   “不用了。”   老人叹了口气,道,“看看又不花钱。”   李赫觉得老人有几分可怜,于是俯下身子,接过了那枚戒指。   他本以为只是假冒的,但拿在手中细看,发现这枚戒指好像是真的。   这是一枚翡翠戒指,通体碧绿,颜色清澈,在初阳的照耀下更加显得晶莹剔透,上面还有精细的樱花图案,确实漂亮。   李赫盯着这枚戒指,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他正要开口问问老人戒指的来历,大脑里却忽然有什么东西开始噼里啪啦地闪,像是有人关了灯又打开,关上打开关上打开,明明暗暗晃得他头痛。   他知道,是使者要回来了。   老人紧紧盯着使者,发现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好像灵魂出窍一般,但脸上的表情却倾诉着他的难过,他眯了下眼睛,眼神明显地由冷峻变得柔软。   老人捕捉到了男人眼角泪珠滑落的整个过程。   英俊的男人对着一枚戒指,流泪了。   老人看到这一幕,并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问原因,好像一切正是她所期盼和等待的。   “呀,好美的戒指,可以让给我吗。”   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突然靠近,从男人的手中拿过了樱花戒指。   老人注意到男人的身子似乎晃了晃,接着他猛然转头,以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女子。   “可以吗?”女子将戒指拿在手里,抬头看向男人。   “哎,是你呀。”女子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惊喜,“还记得我吗?啊,你这是……”   Sunny惊讶地捂住嘴,又指着男人的脸。   使者下意识地去摸脸,泪痕未干。   李赫又哭了?   使者没去管眼泪,倒是要先回应女子的问题,“对不起,您是?”   Sunny尽力掩饰自己的兴奋道,“炸鸡店,记起来了吗?”   “我不……”使者本想说自己不记得,但他忽然想到自己人格分裂,便改口问,“我在那里做了什么了吗?”   Sunny好笑地看着使者,心道自己这么轻易就被忘了?怎么会?   “你来吃炸鸡,没带钱。”   阿使一惊,连忙问,“那钱还清了吗?”   Sunny以为男人在戏弄他,哼了一声,“亏是你还了钱,否则你岂不是要抵赖?”   使者见女子有点不开心了,鞠躬道,“对不起,我的记忆力不是很好,所以……”   Sunny无奈道,“你现在看起来倒真是不像会撒谎的样子,可是那天,难道,是一模一样的人?整容?”   使者乖巧地回答,“那也是有可能的。”   Sunny笑了笑,“戒指给你,都那样了,肯定很喜欢吧。”她指指自己的眼睛,把戒指还给使者。   “并不是,倒是,它该属于您。”   “嗯?”Sunny不懂。   使者不能做过多解释,在刚才Sunny从他手中拿走戒指的时候,他们的手已经接触到了,他已经看到了她的前世的一部分,其中,就有一个男人为她戴上戒指的情形。   就是这枚樱花戒指。   这个女子,前世和今生都是一样地美丽动人。   “算了,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图案,这并不是我最喜欢的花,”Sunny蹲下,问老人道,“婆婆,还有其他的图案吗?”   “没有了,只有这一只。”   Sunny扁扁嘴,“好吧。”   她站起来,问使者,“你叫什么名字,留个电话吧,上次的欠条上都没有写名字,当然,你可以说不是你写的。”   “我……”   “嗯?哦,互相交换对吗?”Sunny从包里翻出纸和笔,迅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递给使者。   使者乖乖接了过来。   “你呢?”Sunny问。   没有名字的使者有点着急,“我……名字……”   Sunny见他那为难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于是摆摆手道,“还是让你来吃炸鸡比较靠谱。” ☆、第二颗糖      使者没有李赫的记忆,他记不得自己曾去过炸鸡店,也记不得自己为什么哭。   他发现李赫和以前有些不同,这个陪伴了自己三百年的另一人格,近来居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似乎就是从一个月前,李赫见到鬼怪莫名其妙地流泪开始。   虽说他与李赫用的是同一个身体,但他却只能从别人口中了解李赫,比如“前辈你昨晚真的很霸气,”,“你擅自消除别人的记忆真的没关系吗”,“你昨天揍了金差使去道个歉吧”之类的。   李赫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也是自己失忆前幻想出来的人。   来到地狱之前他就是这样软叽叽的性格吧,所以希望变得强大,让另一个人格来取代自己。   使者看着sunny踩着高跟走远,在下天桥的之前还撩了下头发,发丝飞扬,金灿灿地耀眼。   “多好的姑娘啊,你应该把戒指送给她。”老婆婆说。   使者看着掌中的戒指,想起刚才脑海中闪现的画面。   宫廷中一对年轻的男女,男子为女子戴上戒指的时候,女子嘴角牵起盈盈浅笑,看起来很幸福。   但是男子的形象却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他是什么样的表情,使者没有捕捉到。   偶然遇见的戒指竟与偶然遇见的女子有关联,而且他就是这一人一物的连接点,使者越想越觉得太巧。   “这个多少钱?”   “十块。”   “嗯?”使者疑心自己听错。   “这是里面做工最精致的,所以要十块。”   “假的?”使者问。   这下换做老人疑问,“在地摊能买到真翡翠吗?”   使者心想也是,一定是自己不懂行,判断错误。他于是掏出十块钱,买下了戒指。   他之所以要买,除了刚才那段碰巧获得的记忆,他还觉得,这枚戒指……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或许……   使者从天桥向下望,女子已经不见了。   但这一眼看去,倒是让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哪。   使者左右瞅瞅。   这个方向……李赫是要回鬼怪家?   ??   使者这才想起昨晚自己和鬼怪啵啵的事情。   他的记忆停留在鬼怪探过身子,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镜头上。   后来怎样了?李赫被鬼怪亲了吗。   不过,昨天,李赫可以说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   鬼怪会生气吗。   使者脑补出一个鼻孔冒火的鬼怪。   (⊙o⊙)…   鬼怪鼻孔没有冒火,他的脸上在冒火,被揍的左脸一点都没消肿。   当然是他故意保留罪证的。   他看看表,八点了,使者还没回来,手机关机。   李赫这个混蛋!   “嘎达——”门响了。   鬼怪听到,连忙在床上躺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接下来的动静。   他卧室的门一直开着,以便于使者一眼就能看进来。   果然,脚步声近了。   “鬼怪?”使者看了看在床的一边侧躺着的人,叫道。   “干什么。”鬼怪没好气地回应。   “你怎么了?胸口又痛了吗?”   鬼怪这下确定是使者回来了,他从床上弹起来,哭唧唧地叫道,“阿使~~~~~~~”   “嗯……你的脸……是李赫?”使者边笑边问。   鬼怪的拉耷着嘴角,胡乱抖着身子道,“你还笑?还不是因为你。”   “我控制不了么,额,你这是在撒娇吗。”   鬼怪停下,看着使者,一脸不乐意。   “你过来。”鬼怪坐在床沿,招呼使者。   “什么?”   “你先过来么。”   使者勾勾嘴角,无奈地走近。   鬼怪伸出手臂,冷着脸,快速说道,“要抱。”   使者听罢扑哧一声笑了,他忽然想看鬼怪吃瘪,于是缓缓摇着头道,“不——要——”   鬼怪没想到会被拒,他委屈地垮着脸,开始搬出新账旧账控诉,“你昨晚其实没说假话吧,你是真的不喜欢我,这一切都是我的误会,你只是想租我的房子,我们之间一直都是单纯的房东和租客的关系!”   使者愣了下,这又是哪一出?怎么比他这个精神病患者戏还多呢。   “我的命也太苦了,爱上一个不爱我的人先不说,和这个人都同居了还是追不上,就算以后追上了,天天看着也不能亲近,因为会挨揍,受伤了也不给抱。我已经辛辛苦苦活了九百多年,谈个恋爱居然这么难,我看我还是化成风化成雨离开好了。”鬼怪讲到痛处,露出一副要哭的样子,之后他翻个身,趴在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呜嗷起来。   使者感受到了人格转换之外的另一种头疼。   “喂。”使者拍拍鬼怪的肩膀。   “别动本大人。”鬼怪扭着身子抗拒。   “哦,那我走了。”   “喂,你这人!”鬼怪又急速翻身,扯住使者的手。   鬼怪就像一个执拗的小孩子,揪着自己最喜欢的人,不让他离开,他的手在用力,下颌线也紧紧绷着,眼睛盯着使者,似乎真的怕他走掉。   使者被鬼怪眼中固执的热情烫了下,他别开视线。   “阿使……”鬼怪盯着使者,喃喃唤道。   使者真容易害羞啊,多看一眼脸颊又开始变成粉色了,他那桃形的唇娇嫩欲滴,在鬼怪的眼中不断放大。   使者穿着一件浅色的毛茸茸的毛衣,头发蓬松着,整个人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眼睛亮晶晶的。   鬼怪的房间不像使者走得是简约风,而是和整个房子一样,带有复古风格,此时阳光穿过顶部的拱形窗洒了进来,洒在使者身上,和他如水的眼眸交相辉映,把他的唇染得更加鲜润诱人。   鬼怪一时间难以自持,他本是趴着,忽然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使者唇上亲了一口。   只轻轻地触碰到了一下。   可是充分感受到了……   使者的唇好软好软……在触碰到的时候,鬼怪的心也顷刻间软下去,像一杯速溶咖啡,融化在了温热的水中。   鬼怪看向使者,目光含春。   要酥掉了要飞到云巅之上了要幸福地昏过去了。   使者被鬼怪突袭,一下子傻掉了,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只剩看着鬼怪发懵。   还是鬼怪先开口,他口齿利落地说了这么一句,“阿使,我现在就可以确定,亲你是会上瘾的……”   使者这才有了反应,他用手指触碰了下嘴唇,仍不敢相信他刚才被偷亲了。   接着使者挣开鬼怪的手逃了出去。   他慌不择路,膝盖哐地撞到了门框上,却并没有停下来。   鬼怪看着都觉得疼,看来又到他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鬼怪没有立即追出去。   他也摸了摸自己的唇,回味了下刚才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真的好好亲TAT   不行了,还想亲啊。   啊啊啊啊怎么办!   鬼怪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在床上打起滚来。 ☆、22      鬼怪一出门,就看到使者抓着自己的皮衣和帽子准备往外跑。   “阿使?”   使者脚步一缓,却并没有停,他背对着鬼怪说了句,“我要上班了,”就急匆匆跑远了。   “我送你啊。”   “不用。”使者根本没有穿制服,扣上帽子就化成黑烟消失了。   鬼怪看着毛衣和礼帽这奇怪的混搭,乐不可支。   在使者走了好长时间后,鬼怪的嘴还没有合拢,就这么一直傻笑着。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快乐了,久到……他真的以为那是上一世的事。   两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在花园里玩捉迷藏。   “侁哥,你可别让着我们,你藏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可别说大话,等会瞧。”   “哥哥,你在哪里啊。黎哥哥,你找到他了吗?”   “我看到了。”   “在哪在哪?”少女挽着少年的胳膊,左看右看。   少年笑着指指天,“在树上。”   他比两个孩子都大,和他们在一起玩总觉得像是哄孩子,但是金侁不得不承认,那是他生命中最无忧无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他们玩累了就躺在树底下,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天空。   连泥土都是芬芳的。   “黎儿。”   “嗯?”   “别动。”   “怎么了?”   “你身上有条虫子。”   “啊!”少年弹跳起来。   “哈哈哈哈,黎哥哥怕虫子。”少女大笑。   金侁也跟着少女笑,少年看着金侁手里的蟋蟀微微发窘,但转眼也与两兄妹笑成一团,漂亮的杏眼眯起来。   后来金侁成为鬼怪,很奇异的,那一刻他没有感觉到痛苦,整个人很安详,他看着湛蓝的天空,就像回到了他们一起嬉笑打闹的时候,他嗅到了泥土的味道,听到了他们三人的笑声。   大概人在将死或者重生之时,眼前浮现的总是最想回到的时光。   金侁仰面,感到泪水划过脸颊,那是他此生最后的一滴眼泪。   在那之后,金侁极少地去回忆过去。   那些烂了的他不要了的回忆。   而此刻,那些画面又重新在他脑海闪动。   金侁没有将它们驱赶,也许幸福的时刻,都是相似的吧。   他忽然就想直接就躺在地上,然后幻化出一片青青草地,还有善儿和她喜欢的花,还有……他的阿使。   使者在茶室匆忙换好衣服。   恶鬼帮收敛后,他的工作稍微轻松,今天只有一个亡魂需要引渡。   他不排斥工作,也从不抱怨为什么自己成为了地狱使者。   做错了就要罚,他从开始就接受这一点。   只是,这惩罚确实太重了,见证别人的死亡是很痛心的一件事,他们这一行,不会有任何的职业自豪感。   使者穿好衣服,戴上帽子的时候,就想到了鬼怪。   他带着死亡的印记活了这么久,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就只能别无选择的活着,他一定比自己更痛。   使者想到鬼怪,就想到了那个吻。   他抿着自己的唇,感觉耳朵又开始烧了。   使者定定神,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当看着亡魂走向天梯,使者舒了一口气。   每一个人到他这里都会忍不住对他倾诉,他们只是想在喝茶前让记忆留下。   使者极少拒绝他们的请求,他已经得到了太多人的记忆,却唯独没有自己的。   他将茶盏放在巨大的博古架上,收拾一番后,下班。   一出茶室就有人叫他。   “阿使!”   使者循声望去,是鬼怪没错了。   他正站在那辆白色的SUV前,戴着一副拉风的黑超,咧嘴笑着,朝自己招手。   即使露在外面的手和脸都是可以感受的凉,但是地上的影子黑得分明,这说明阳光很好。   天气这么好,肯定是和这位春风得意的家伙有关。   过不过去呢。   使者眼睛转了转,纠结了一下。   在纠结的过程中,鬼怪已经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停住,问他,“下一站去哪,我载你。”   “我下班了。”   鬼怪喜道,“今天这么早么?”   “嗯……”使者故意躲着鬼怪的目光。   “那,我……我们回家吧。”   “哦。”   使者跟着鬼怪走到车边,问,“怎么今天开车,不用任意门了吗。”   “就是想和人类一样谈恋爱啊,送你上班,接你下班,刚才你跑得太快,要不就能坐上专车了。”   两人都知道原因,使者听到后,觉得应该给一个合理的解释,来挽救下自己的面子,“第一次,需要适应。”   鬼怪听后,盯了使者两秒,才笑道,“你连卖萌都是一本正经的。”   使者烦恼道,“哎,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鬼怪眼睛一亮,“嗯?嗯。”   然后,鬼怪就侧身为使者系安全带。   使者说,“我自己来。”   但是鬼怪还是给使者扣上了。   使者的手按在车座上,身子后倾,尽量隔着一点都不自觉往他身上蹭的鬼怪远一点。   结果,鬼怪又在回身的时候,再次在他脸上留下了吻痕。   “躲什么,是谁说习惯了就好了。”   使者的脸倏地红了,“……”   车经过超市的时候,鬼怪说,“家里好像没东西吃了。”   使者一直看着窗外,嘴上接道,“那就买啊。”   “好。”鬼怪瞥了使者一眼,笑了下,掉个头,进了超市停车场。   两个人买了啤酒、酸奶、蔬菜、肉还有使者喜欢的各种零食。   当鬼怪牵着使者的手穿进家门,就看到一个人坐在门口的木凳上,喝着酸奶。   使者看到德华,急着摆脱鬼怪,鬼怪却不依,牵着不放松。   德华的目光由两人的手移到两人的脸再回到手上,他问,“叔叔们,开始了吗?”   “开始什么?”   德华牵起嘴角冷笑,“虐狗,呵呵。”   鬼怪挤了挤眼,挑了挑眉,“yes。”   使者无奈却顺从地笑笑。   中饭之后,鬼怪以“你可爱叔叔要睡觉”想把德华赶走。   不过德华却以“我可以睡你房间让你们睡在一起”为理由获准留下。   所以当鬼怪抱着一个枕头出现在使者房间的时候,正在看笔记本的使者:“?”   “德华要在这休息,我没有地方睡觉了。”   “你不是都不睡午觉吗?”   “从今天开始,我要和你一样,生活变得有规律起来。”   “那里。”使者指着窗边的沙发。   鬼怪摇头道,“不行,那里太硬了,睡着不舒服。”   使者单手撑着头,看着鬼怪,“那我去茶室好了。”   “……我还是睡沙发吧。”   鬼怪躺下,侧身看着使者,“你不睡吗?”   “一会。”   “醒了叫我啊。”   “知道了。”   使者重新翻开他与李赫的笔记本。   “李赫,一个月前你见到鬼怪为什么流泪?”   这个问题,李赫竟然给了答案。   “×”   红色的“叉”。   使者像是发现自己做错了一道最简答的题目,得到了老师的否定。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回答,当年他问李赫,有记忆吗?李赫的回答也是这样。   这是什么意思呢?李赫在否认自己做的事情吗……   使者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这时,均匀的呼吸声从身后传来。   鬼怪竟然面朝着他,睡着了。   使者把笔记本放到抽屉里,然后走到鬼怪面前,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看着他。   鬼怪的脸已经消肿了,这本来对他而言就是小事一桩。   使者抬起手,朝鬼怪的脸伸去,但就在快要触摸到他的时候,使者想了想,又将手放下了。   他到鬼怪房间,德华正在聊手机,“呀,可爱叔叔。”   “被子盖吗?”   德华猜到他要干什么,笑道,“不不。”   “我拿走了。”   “好好。”   使者小心翼翼地给鬼怪盖上被子,然后钻进自己的被窝。   他看着鬼怪,唇线不自觉弯成笑容的形状。   使者缓缓闭上眼。   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如同此刻宁静。   希望每一件小事都让他变成甜的。   可是,使者不知道该对谁许下愿望。 ☆、将军      使者午睡时间是一个小时,到点就会自动醒来。   他是维持着看着沙发上的鬼怪的姿势睡着的,醒来的时候还是老老实实地这样侧躺着。   咦,鬼怪呢?   说醒了叫他,人去哪了。   使者翻个身,却感觉到了强烈的视线。   鬼怪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他的床,躺在床的另一侧,看着自己。   “睫毛真长。”这是鬼怪的第一句话。   使者配合着眨眨眼,眨完了也找不到话来回应。   其实他大可以说“你为什么滚到我床上来了,”但是使者根本忽视了这个问题。   最近总是这样被各种夸,使者都无言以对,那个忽风忽雨的鬼怪大概和李赫一样,是他的第二人格。   使者吸了长长的一口气,然后板着脸正经道,“别一直夸我,我会骄傲。”   “嗯,你值得为自己骄傲。”鬼怪以不亚于使者的正经脸说道。   使者这时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几点了?”   “两点半。”   使者准备起身整理下卷宗,鬼怪伸手拦住他。   “怎么?”   “陪我躺一会吧。”   使者已经坐了起来,这时他感觉到鬼怪的手劲没有平时那么用力,想到了什么,立时转过头看他。   果然,刚才没有注意到,鬼怪的脸色已经没有了去接他时的容光焕发,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惨淡的脸,唇色都微微发白。   使者担心地问,“胸口又痛了吗?”   鬼怪去拉使者的手无力地落在床上,他看着使者双目中的担忧,略感欣慰道,“是啊,是不是很心疼我?”   使者看着那把剑,蓝色的火焰正以侵略地攻势冲向鬼怪的胸口,似要将他燃烧。   使者看着鬼怪憔悴的样子,心中十分难受,鬼怪说得对,他是心疼,知道他找新娘是为了彻底地离开而心疼,看到他独自忍着无法解脱的痛苦而心疼。   鬼怪看到使者的眉头锁着,脸上的神情又焦急又难过,觉得好像吓到他了,鬼怪努力挤出一个笑道,“没事,死不了。”   使者听到这句话,对着鬼怪摇摇头,他闭了闭眼,忽然落泪,泪珠直直地落到了鬼怪的手上,像是一滴灼人的烛泪,烧着了鬼怪的手。   这可把鬼怪吓了一跳,“李赫?”   “不是。”使者的鼻子有些酸,他低下头。   鬼怪听到回答,登时坐了起来,抱住使者,“真的没事的,别担心,我就是想让你陪陪我。”   使者被鬼怪拥住,半晌没有说话。   鬼怪听到他吸了下鼻子。   鬼怪的手握住使者的肩膀,笑道,“你以前就这么爱哭吗,嗯,小哭包?”   使者别过脸,不看他,似乎对这个称呼不满意,也或许是因为在鬼怪面前哭了很多次还是不好意思,他没好气道,“你要是不疼了就出去。”   鬼怪笑了笑,伸手抹掉了使者眼角的泪痕,使者想躲,却没成功。   “阿使,昨晚我说要告诉你我的故事,你想听吗。”   使者这才正眼看了看鬼怪,却又扭过头说,“不想。”   鬼怪又笑了。   他先躺下,然后拉使者也跟他一起,使者象征性地甩了甩身子,最后还是躺在鬼怪旁边。   “我以前可是大将军,*要是在那时,你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使者翻了翻眼睛,道,“*你又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难不成还能是皇上?”   “那可说不准。”   鬼怪一怔,才哼笑了下,沉声道,“但愿不要。”   使者听出鬼怪语气中的悲怆,想到了他最初看到鬼怪的剑时的推断。   ——这一剑是鬼怪的死因。   正面刺穿,当着他的面。   要不是他当时没有抵抗力,要不就是他放弃抵抗。   使者恍然明了,能杀死他的除了敌人,就只剩下了他的王。   “难道……”他转头看着鬼怪,眼神中充满震惊。   “想到了吗,如果我真的死得其所,现在恐怕已经过了走了好几个轮回了,或许引渡我的就是你。”   使者从鬼怪肯定的话里感受到了深深的悲伤,他的心底亦是一片凄凉,他问,“为什么……”   鬼怪也转过头,两人的视线交汇,他看进使者的眼里,回答道,“王命。”   鬼怪的话音落地,使者忽然感到胸口传来猛烈的钝痛,他捂住胸口,睁大眼睛,身子骤然缩紧,头向鬼怪靠近了几分。   鬼怪看着使者突然的症状,跪在床上,抚着他的背,惊慌道,“阿使,阿使,你怎么了?别害怕,我在这。”   他边安慰使者边观察着他的反应。   使者弓着身子,用手揪起胸前的衣服,缓解着疼痛。   就是这样吧,这般如石锤抡起狠狠砸向胸口的痛觉,就是鬼怪所承受的吧。   “我没事……”使者感觉好了许多,他慢慢抬头,说,“不是李赫。”   “怎么回事?”鬼怪一见使者不舒服,都忘了自己痛症发作的事实,只紧紧盯着使者,眼神关切。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心灵感应?”使者说出可以让鬼怪宽心的话。   “不行,这种心灵感应不可以。”   使者一笑,道,“你的王也会变成地狱使者吧。”   “他?”鬼怪凄然一笑,随后冷哼一声,“他应该变成了恶鬼,说不定就是恶鬼帮的头目,已经被你们清除了。”   使者被鬼怪话语中的冷意所摄,联想到他以往的经历和现在所受之苦,想必鬼怪对他的王已恨入心髓,这千年的恨意令人心惊,却是顺理成章。   使者顺着他道,“也有可能。”   鬼怪继续说,“我的罪名是谋逆。”   鬼怪并不愿提到往事,心上的伤虽然已经结了痂,但每次提到时都会重新流血,但他想让使者知道真相,让他在使者心中是一个明明白白的人。   使者看着鬼怪坚毅的脸庞,想象他在战场上驰骋的身姿,他情不自禁地握住鬼怪的手,现在可以确定,鬼怪手上的茧子是常年持剑所致。   使者觉得鬼怪手的温度和自己几乎无差了。   “其实……可以不用告诉我这些。”使者不忍再让他说。   鬼怪苦笑了下,道,“早知这样,当初倒不如真的反了。”鬼怪说到这里,觉得喉咙干涩无比,连眼睛都跟着发涩。   整个金家,因为他的“罪名”而覆灭。   还有他最疼爱的善儿。   只因那个人的一念之差!   “没关系的,不要说了。”使者主动抱住鬼怪。   这时,剑柄剧烈地震动了下,鬼怪痛得皱起眉头。   他依偎在使者的怀里,闭着眼,静享着使者的贴心照料。   使者像安慰一个生病的小孩子一样,轻抚着鬼怪的背,“你说出来我也没有记忆还你。”   “嗯。”   “你上次跟我说,剑消失了你也会消失,是真的吗?”   “是。”   “永远的?”   “对。”   两个人躺在床上,互相望着彼此,鬼怪的手一下一下地摩挲着使者的手。   使者说,“这次没有阴天……”   “嗯,因为我猜你喜欢晴天。”鬼怪想到那个因为下雨而摔跤的使者,勾起唇角,他侧身,伸手爱怜地刮了刮使者的脸颊。   在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奇迹发生了,使者的天花板变成了一片星空,房间里到处开满了花。   “变个魔术给你看。”鬼怪说。   使者看着变成花房的房间,为这壮观奇特的景象而惊愕不已。   桃花梨花牡丹水仙百合……   它们像是在插花圣手的摆弄下,呈现出了最美的搭配方式。   使者感到关了窗户的房间起了微风,那些花儿正随着风摇曳。   不仅是地上、柜子上、窗台上,就连他们的床上,也盛放着鲜艳的花。   清浅的花香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使者从被子里摸出了花瓣,这是他非常熟悉的花,是李赫刺在他脖子上的印记。   “芍药是我妹妹最喜欢的花。”   “我后颈的花?”使者对这缘分感到很神奇,不过好像哪里不对,“你……你是怎么看到的?”   鬼怪笑,何止是脖子,你都被我看光了。   但他没回答,他把脸凑了上去,飞快地在使者额头轻轻一吻。   使者的心一酥,他认命地闭上眼睛。   “叔叔,可爱叔叔!今晚谁做……饭……”某只总被忽略因此想证明自己存在感的熊孩子在此时闯了进来。   鬼怪被打断节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这次连门都不敲了!”鬼怪从床上蹦起来,提着拳头就朝德华冲了过去。   “啊啊啊啊骚瑞啊叔叔们,我看到你卧室的花不见了就知道你们醒了,并不知道你们在……在啊啊啊啊我错了!”   鬼怪气势汹汹地赶走德华,把门关了上。   使者坐了起来,看着鬼怪驱赶德华,乐呵呵地笑。   “将军,你的名字是?”   “金侁。”   “金侁……”使者念了一遍,随后温柔抬眸,道,“*很酷。” 作者有话要说:  在剧中,使者与鬼怪有相似的地方,所以他们才能怼起来,各种斗法,在开始学手机的时候也很有默契的准备去“应用商店”。这篇文减少了使者与鬼怪的相似性,而更大程度了保留了使者见到Sunny的呆萌感,因为使者喜欢的人是鬼怪\(^o^)/~ 至于他们的相似之处,在文中用李赫的形象展现出来了,不知道大家有木有get到。 他们在真相来临前说了爱,这是最大的甜点。 ☆、宁静之下      时间平静地走着。   鬼使的生活果然变得有规律起来。   鬼怪不必偷偷地跟着使者,而是光明正大地待在他旁边,不过应使者的要求,他只能在旁边看着他工作。   所以在这个城市的长椅上、咖啡馆里、酒吧、天桥上,时常会有一个面容俊朗、举止如贵族一般儒雅的男人的踪迹,他总是一个人,在一处停留后也不和别人交谈,只是朝着一个方向瞧着,偶尔会露出顽皮的笑,或是对着空气喊一句话。   他的气质开始变得柔和,对神不再抱怨,对人类和其他地狱使者的态度也和蔼许多。   鬼怪不会承认自己之前有多暴躁,能清楚地感受到鬼怪认识使者前后变化惊人的人,是一个叫做德华的没太有眼力见的孩子,这些日子,能外出游玩的天数明显增多了。   “叔叔们。”   正在准备晚餐的鬼怪和使者极有默契的同时抬头。   “咔嚓——”   “你做什么?”鬼怪问。   “哇,叔叔,你反应很快么,居然对着镜头在笑,还问我在做什么。我可爱叔叔真是名副其实的可爱呀,厉害了,唇色都不用上色的。”   “哎,发给我啊。”鬼怪要求,这是他和使者的第一张合照。   “没问题。”   “拍照做什么?”使者边往豆腐上撒调料边问。   “以你们的事迹励志,年前找到女朋友。”德华回答。   ……   晚上时,使者刷完碗,戴上眼镜开始写案卷。   鬼怪当初获准进入使者房间跟他一起工作第一次见他戴眼镜时,还关心地问,“你眼睛怎么了?”   结果使者说,“没什么,就是戴着眼镜会显得有学问一点。”   鬼怪听到答案愣了愣,接着滚到床上大笑起来。   使者纳闷道,“不是吗?”   鬼怪好不容易停下笑声,“有没有学问另说,我现在只确定一件事,你戴上眼镜之后……”   “嗯?”   “更。欲。了。”   使者扶额。   “需要我做什么吗?”鬼怪站在使者身后问。   “你帮我对对这份材料,稍等,我找一下。”   使者的手伸向收纳柜,鬼怪的目光随着他的手看去,却发现一层空的柜子里放着一枚戒指。   鬼怪拿过看了看,霎时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哦,那是上次李赫看中的戒指,不过他拿着戒指的时候我出来了,就把它买了下来。”   使者截取了那天的部分内容讲给鬼怪听。   鬼怪问,“李赫看中的?”   “嗯……怎么了吗?”使者觉得鬼怪的神情不太寻常,不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枚戒指该有的样子。   鬼怪再次仔细地端详着玉戒,那纯净的碧绿色和镂空精致的樱花图案,金善曾向他细细描绘,鬼怪随后确定无疑道,“这枚戒指……是善儿的!”   善儿是金侁的妹妹,使者是知道的,也知道她是那个人的王妃。   那个人——金侁不曾或者说是不愿提起他的名字。   “怎么可能?这个才十块钱,皇宫中的东西不会这么……”   “不是,阿使,这个是真的!”鬼怪着急道,“你是在哪买的?”   “天桥。”使者乖乖答道,但同时,他的心里也已经变得不宁静,戒指的主人,他已经通过手的触碰而知道了是谁!   Sunny!   “我去看看。”鬼怪说着就要往外走。   “她只是个普通的老婆婆。”   “善儿可能转世成任何一个人。”   “可是那里晚上不会有人的!”使者在鬼怪身后劝道。   因为要遵守地狱的纪律,使者不能把他看到的内容告诉别人,所以对于鬼怪,他只能劝说。   但看到鬼怪找寻妹妹的焦急不安样子,使者的内心也经受着煎熬。   鬼怪停下脚步。   “也是,就算找到卖主,我也没办法确定那是不是善儿。”   “其实……”使者小声说,他快要忍不住要告诉鬼怪真相了,但那天遇见sunny的李赫莫名其妙的流泪以及刚才金侁和sunny可能的关系让使者的心底彻底乱了。   这些事件巧合得蹊跷,以前使者没觉得如何,但此刻想想,他好像深陷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   他发现,这枚樱花戒指,将李赫、sunny、金侁联系在了一起,准确地说,是将他和金侁兄妹联系在了一起。   使者顿时觉得有些惶恐,一种他说不出来,却实实在在能感受到的如同大山压顶般的惊慌!   一种窒息感在室内蔓延。   “其实什么?”鬼怪漫不经心地问。   “我……我困了。”使者撒谎。   “不写案卷了吗?”鬼怪也因为有心事而没听出使者的谎言。   “不写了。那天我去的时候很早,你也睡吧,明天早点去。”   “好,那就……晚安。”   “晚安。”   鬼怪走出了房间,使者这才按住突然疼痛的胸口。   啊——   他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不能让鬼怪发现丝毫异样。   可是太痛了,不仅如此,连头也开始咕咚,那是太阳穴哐当哐当地在跳,像一辆火车再脑袋里呼啸而过。   哐当——哐当——   “哥哥……别伤心……”使者悲伤地看着房门,对着走远的鬼怪如此说道!   眼泪,再次毫无预兆得滑落。   接着,“他”揪着胸口,把脸趴在桌子上,一瞬黑暗袭来。   鬼怪把戒指拿了出来。   他躺在床上,将戒指拿在眼前。   点点滴滴的回忆像天空落下的雨,滴答滴答地坠落,没有回头时。   少女穿一身白衣,明媚动人,言笑晏晏,“哥哥,你看,这是黎哥哥给我的戒指,不过,其实我最爱的花是芍药啊,他应该知道的。”   “不准说这样的话。”金侁劝诫道。   少女撇撇嘴,不乐意道,“哥哥,就你规矩多。”   遵循再多的规矩,也抵不过一道圣旨。   再赤诚的心,也抵不过他们之间的山水千万重。   鬼怪把玉戒在手中握紧,就像要捏碎萦绕不去的阴霾。   今夜,又下雨了。   使者的笔记本上多了两句话。   “李赫,你认得樱花戒指吗?”   “你为什么要纹芍药在身上?”   使者的心思依然很乱。   他把被子拉到眼睛的位置,睁着眼,思考。   遇到鬼怪之后,他的生活变得无比美好,他已经习惯了鬼怪的呵护和大呼小叫,习惯了和他在闲暇之余干一杯酒,习惯了他的拥抱和身体燃烧的温度。   可他忘了,人之命运是神的安排,鬼怪和地狱使者的命运,亦是神的安排。   遇到鬼怪后发生的所有事情纷至沓来,进入脑海。   李赫见到金侁为什么流泪?   他为什么会遇见sunny并看到了她的记忆?   为什么听到鬼怪的过去会胸口痛?今晚呢?   在金侁和Sunny之间他只是扮演一个连接点的角色吗?是因为这样他遇到了鬼怪?   使者想不明白,越想越乱。   他清楚的是,他与鬼怪这些非人对神的旨意最能理解,因为他们离神力最接近的人。   却是最不能对神许愿的人。   身负重罪,结果只能是。   求之,不得。   这时,门被打开了。   鬼怪没有开灯,只是轻声问,“睡了吗?”   “没有。”使者把被子拉低一点。   “我今晚可以在这睡吗?我想你了。”   使者听着鬼怪那软绵绵又有点讨好的语气,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他嗯了一声。   使者挪了挪窝,给鬼怪倒了个地方。   鬼怪抱着枕头在他身边躺下,并往使者身上靠了靠。   “那件事之后,我做梦常常梦见。”   那件事,如同那个人一样,是鬼怪的禁忌,是他被诛杀的代名词。   使者想起鬼怪有一次发烧,在睡梦中喃喃道,“不要,不要杀……”   “*累吗?”使者问。   “*放心吧,不会哭的。”鬼怪扯起嘴角,笑了笑。   鬼怪的手捏着使者的手,拇指轻轻摩挲,像是在确认使者的存在,以寻求一种安慰。   “你不会离开我吧?”鬼怪说。   “不会的。”   “只有你不会。”鬼怪语调忧郁。   使者情不自禁,轻抚着鬼怪的脸颊。“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他又重复。   鬼怪食言了,他的泪滴浸到了枕头里。 ☆、25      天桥上的风有些冷清。   已经是12月底了,马上就是新年,又到了人们团圆的时刻。   而怀着一丝希望来找转世的金善的鬼怪,此刻心灰意冷地站在天桥上。   人群匆匆经过,却难掩他的形单影只。   使者说的那个老婆婆已经不在这里了。   与此同时。   三神心理诊所。   “朴利焕xi,好久不见了。”   “确实是很久了。”   “最近还好吗?”   使者笑了下,“还好。”   三神注意到这笑容是安心的,使者从来没有对她这样笑过,从她的观察来看,朴利焕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他不是没有礼貌,不是板着脸,但他以前的笑容总是小心翼翼,转瞬即逝,像轻烟飘散,难以寻觅。   如同他这个人。   他对整个世界都充满戒心,似乎随时准备着承担恐惧,即使他对着自己强调过对第二人格的出现是多么坦然,即使他的眼眸覆着一层淡淡的寒霜。   “看来你遇到了好人。”三神医生笑道。   “嗯……”使者肯定。   “那么,这次来找我……是因为?”   “上次您对我说……”使者说出了三神当时对他说的话。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以前认识他呢。   “是的,毕竟你另一个人格见到他之后有了不寻常的反应,而你又没有记忆,那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你失忆前认识的人。”   三神看到使者的面色变得紧张起来,瞳孔微微放大。   患者叙述道,“我记得您告诉我,人格分裂是以前受过强烈刺激所致,虽然我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我可以肯定自己是犯下重罪的人,那么您觉得我人格分裂的原因会是什么呢。”   “啊,这个……可能是……内疚。”三神说到最后两个字,一改之前的轻松,面容严肃,斩钉截铁。   使者听到这两个字,脸上忽然写满震惊,他无措地瞪大眼睛,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   三神似是觉得自己有些过分,随即笑笑说,“我也只是猜测。”   使者小声道,“嗯,我知道。谢谢您。”   患者起身告辞走了,临走前鞠了一躬,没有失掉礼节。   三神却觉得他是逃了。   他问她的问题,答案其实朴利焕自己很清楚,患者人格分裂的原因,是她这个心理医生早就告知的事项。   只是,他此刻不敢承认罢了。   在这之前,他是一个人,所以,怎样的惩罚都可以。   现在……   三神打开音乐,里面传来一位粤语歌手的歌,她跟着哼唱起来。   “原来随便错手,可毁了人一世。”   王黎,你人格分裂的原因。   是于心有愧。   使者的心慌得要命。   其实有什么呢,不就是看到了金侁妹妹的前世吗,为什么会有这么讨厌的想法,非要把自己和他联系起来。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是他在胡思乱想。   王黎想止住自己的思路,但金侁那句“芍药是我妹妹最喜欢的花”忽然冲进他的脑海。   李赫会回复他的吧,告诉他他只是恰好喜欢纹身,又随便选了一个芍药的图案。   使者满腹心事地走在路边,身子穿过了垃圾桶、广告牌、台阶等等等等。   “鬼怪的内裤很结实,既耐用,又结实……”   使者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反应了好半天这是什么声音,哦,是他的手机。   他于是双手开始摸着口袋两侧,找手机。   这是鬼怪的专属铃声,是他学会换铃声之后搜索下载下来的。   “阿使。”   “哦。”   “老婆婆不在了。”   “嗯。”使者嗯完发现自己太过敷衍,于是又补了一句,“那天我也是偶然遇见的,她可能生意好,东西都卖光了。”   鬼怪在那头轻笑了一下,“这样的话,我就真的只有你了。”   鬼怪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听起来都像在说情话,使者害羞道,“什么啊,不是还有德华么。”   “德华会嫁人,啊不是,会娶老婆的。”   使者听着鬼怪的话,神情稍稍放松,他在电话这头呵呵笑。   “你在哪呢。”   “我在……”使者四下看看,卧槽,这是哪?   走路的时候在发呆,根本不知道走到哪了。   “周围有什么建筑?”   使者眼睛定位到一家店铺。   “xx水果商店。”   “好,在那别动。”   “哦。”   使者知道他又要用任意门穿过来了,于是转着身子到处看。   “阿使!”   使者朝着声音传来处转头。   鬼怪从水果铺里出来了……   手里还拿着手机,放在耳边,朝他摆手。   在打苍蝇的水果铺老板看着鬼怪,???他不记得有人刚才进了他家店啊。   使者看向鬼怪,忽而垂下眸子低低地笑,然后抬首朝着他走过去。   鬼怪穿着一件驼色的大衣,里面是一件深色的高领毛衣,这身打扮看着就暖和。   然而更暖的是,鬼怪朝着使者张开了怀抱,旁若无人。   使者没有戴帽子,也就没法隐身,但他还是朝着鬼怪走了过去。   鬼怪那样静静站着,面带微笑地看着使者。   使者的一颗心雀跃不已。   鬼怪拥有难以抵抗的力量,令他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如同地心引力般地吸引着他。   使者没有扑进鬼怪的怀里,他只是停在鬼怪身边,身体向他倾斜一下,鬼怪会意,用胳膊亲昵地揽住他肩膀。   “我们去哪。”   “茶室,我要工作了。”   “难道不该说地老天荒之类的吗,没有情趣的人。”   “哦,你喜欢没有情趣的人啊。”   “啧,看你很骄傲的样子,被鬼怪喜欢,所以骄傲吧。”   “彼此彼此。”   ……   他们走在路上,模特般的背影赏心悦目。   而且,时不时地勾下手。   太阳好大。   茶室有人。   鬼怪和使者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走到茶室的时候,发现小后辈在这。   “前辈……鬼怪大人。”后辈打过招呼。   “有事吗?”使者一见到后辈,就收起笑容,开启工作状态。   “有的。”   使者瞪一眼鬼怪,头朝着茶室外扬了扬,示意他出去。   鬼怪唉了一声,“我又不是外人。”   “自觉点,快。”   鬼怪切了一声,还是走出茶室,他站在外面,看着里面的情景。   “前辈,鬼怪对你可真好。”   “还行吧。”使者沏茶。   “他只对你一个人这么温柔,这份独一无二的感情,真让人羡慕。”   使者无奈,这后辈到底是来讨论工作还是来八卦的。   其实鬼怪对他并不见得多么温柔,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斗嘴吵架,而且不是普通的小吵,是摔东西的那种,家里的盘子不知道换了多少。还有做家务的事,更让使者生气。   鬼怪在家里是一点家务都不做的,使者说了多少次,他就是不干。   只打扫卫生也还好,用点神力就能解决,但是洗衣服却不行,以前都是柳会长来取衣服拿到干洗店,使者住进来之后,体谅柳会长年纪太大,来一趟不容易,于是就把洗衣服的活揽在自己身上。   “嗯,阿使洗的衣服真香。”鬼怪在阳台上闻闻。   “肥皂味,有什么香的,你该学着自己洗衣服!”   “不是有你在么,要不,我给你发工资吧。”   鬼怪凑到使者耳边,被使者一把推开了。   但是要说他不温柔……   三百年,使者第一次有了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如果不温柔,他怎么会万分留恋呢。   使者最终隐藏起自己的心意,淡淡开口道,“有什么好的,胸口还插着一把剑,看着就吓人。”   后辈纳闷,“剑?什么剑?”   “嗯?”   使者朝外面看了看,蓝色的火焰依旧在鬼怪胸前跳跃着。   “鬼怪胸口的剑啊……你……你看不见吗。”使者说这句话时有些许磕绊。   “前辈,你在开玩笑吧,鬼怪的死因我们怎么可能看到,他可是几乎等于神的存在啊。”   轰——   山洪暴发的声音。   “可是……我……”   我能看见啊。   使者又看了鬼怪一眼,确实存在着的,贯穿他身体的利剑!   这两眼看去,都把鬼怪看得好奇了,鬼怪对着使者,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问号。   使者愣愣地看着鬼怪。   我能看见,一直能看见。   从最初见到他的那个时候。   鬼怪说。   ——鬼怪的新娘能看到我的剑,所以那天你看到了我才那么着急。   难道……   我是拔剑的那个人吗。   “前辈,前辈?”   “哦。”使者回神,转换话题道,“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对了,前辈,恶鬼帮的头目上级已经查到了。”   “是吗。”使者握住茶杯,回答得有些随意。   “他叫朴中元,从存在的时间来看,是和鬼怪同一个历史时期的人。”   使者猛然抬头,在他和后辈之间,隔着一层因热茶而生成的薄薄的白雾。   白雾从使者眼睛里飘过,令后辈觉着使者的眼眸似乎变得潮湿了。 ☆、朴中元      鬼怪抄着口袋,双脚在地上踮起来、放下,踮起来,再放下。   他看着使者,又看向别处笑一下,再看看使者,又忍不住扬起嘴角。   他极力克制住想让入目的枯枝生花的念头。   只让他的心花怒放好了。   呀,使者出来了。   “我和金差使要去一趟总部。”使者说。   “怎么突然去总部?”   “你管那么多,这不是派人来通知了吗。”   鬼怪摸摸下巴,朝使者探身,“不会是……你们地狱使者只有你一个人有手机吧。”   使者的表情稍稍有些僵,“是啊,因为他们没有啰嗦的家伙需要联系。”   鬼怪get到秀恩爱的意味,于是满意道,“好了好了,快去快回,找个有名字的建筑,我去接你。”   “知道了。”   使者用手招呼后辈出发。   “不用换衣服吗?”鬼怪问。   使者像是在赶时间,忙答道,“这次不用。”   “哦,那一会见。”   “再见。”   鬼怪有点想用隐身术跟上去,但是德华的一个电话打消了他这个想法。   “叔叔,我在你家,有个女孩找你,她说她叫池……”   鬼怪听到一个爽朗的女声接道,“池恩倬。”   “对,池恩倬,叔叔,她知道你的身份诶,所以我就让她进来了,你要不要回来?”   池恩倬……   好熟悉的名字。   啊,想起来了,那次把使者带回家时,使者曾经说过这个名字,是十九年前他救过的女孩,使者还抱怨过自己制造了一个“遗漏者”。   “好,我回去。”鬼怪看着瞬移走掉的使者说道。   使者并没有去总部。   他对着鬼怪撒了个谎。   撒谎对使者来说太难,对了解自己的鬼怪就更难,所以必须速战速决,还需要后辈的配合。   “前辈,你真正要去的地方是哪?”   “图书馆。”   “去借书吗?”   “不是,去查朴中元的历史记录。”   后辈恍然大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前辈,你这是个很好的想法。”   “还好。”   “不过前辈,我不能陪你去了,我上午还有一位亡灵需要引渡。”   “好,你去忙吧。”   “前辈,改天请你喝咖啡。”   “谢谢。”使者微笑。   后辈与使者分道扬镳,他看着使者,心想前辈一定也特别喜欢鬼怪吧,比他还要爱钱的使者花光了三百年所有的积蓄,才租下了鬼怪的房子。   现在他是个十足的穷光蛋。   如果是自己,会这么做吗?后辈一时半会想不出答案。   图书馆。   使者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翻着一本史书。   九百年前——   高丽王病故,将王位传给年龄可以做他儿子的弟弟王黎,并将王黎托付给国子监博士朴中元与上将军金侁。   新王即位不久,便迎娶金侁之妹金善,王妃知书达理,性格温顺,与王黎相爱和睦。   王黎虽年轻,但即位伊始,励精图治,善纳良言,高丽王朝一度出现政治清明,国泰民安的景象。   王黎起初对朴中元和金侁不偏不倚,能很好得平衡文武将臣之间的关系,但即位一年之后,王渐渐开始疏远金侁,并将他派到边疆驻守,对朴中元却越发倚重。   因为对金侁的疏远,王黎对王妃也冷落了不少,已经到了不见面的地步,金善独守空阁,以泪洗面。   而在边疆的金侁战无不胜,边防在他的守护下固若金汤。   在这时,王朝出现了两种声音,一种是支持金侁的,说这样的功臣应该调回来加官进爵才对,而另一种则是以朴中元为代表的反对派,金侁在他们的嘴中,已经由功臣变成了逆臣。   朴中元不停地对着年轻的王吹耳边风,王慢慢地被朴中元的毒言所腐蚀,一道道圣旨压住金侁不让他回来,对朴中元的话深信不疑。   金侁曾抗旨而归,面圣请求他擦亮眼睛,看清朴中元的为人,结果得到的却是王的进一步怀疑。   两人的心背道而驰,越来越远。   终于,那一天到来了……   金侁借大捷庆贺王为名,回到都城,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走向他的王,跪下来劝他,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身为将军他会替他好好守护这片土地,可王才是所有人的后盾,所以,睁大眼睛吧,不要轻信朴中元了。   他是回来了,他也跪下了,可是,他没有说出要说的话。   他最终死在了自己为之拼杀终生的王的手里。   他的妹妹就在倒在身边,只为了让他走近那个令人失望透顶的王黎。   史官往往用词简短,言简意赅,却依然令使者感到那段历史的惊心动魄!   读到最后,字字泣血锥心。   王妃金善,被乱箭射死。   为高丽王立下赫赫战功的金侁,以谋逆罪被诛于殿上,其后,满门抄斩,男女老幼,不留一个活口!   使者读到最后,已经不再陌生地心痛感再次袭来,他的身子一弯。   他急速地把书翻到下一页,接下来,他的眼睛扩张到极致,图片上一枚墨绿色的玉戒赫然入目!   使者感觉脑袋像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即将承受不住空气的压力而爆炸。   他定定地看着那副图,一滴眼泪忽然落到了书页上,啪地一声,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慌忙地伸手擦掉那滴眼泪,幸好这是厚的彩页书,纸张干了之后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但这不是使者担心的,让他措手不及的是,这不是他的眼泪。   如同被鬼怪递衣服的那次,如同他第一次见到戒指的那次,他哭过,但是,泪水却不是自己的。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是他一直坚信不疑的解释,他身体里的李赫在哭!   但李赫,却在笔记本上画了“×”号!   使者的头撕裂般的痛,痛苦不仅要将他的头拆分,更要将他的灵魂扯碎。   他用尽力气捶打着头部,想把另一个即将冲出体内的人格驱赶走。   隔壁桌的人用一种害怕的目光看着他,随即起身,换到了很远的另一张桌子上。   给别人造成不便了啊。   使者匆匆站起来,快步走向借书台,看过的书要归还原位,但是他此刻根本做不到,他忍着头痛,对工作人员说,“书,抱歉。”然后微微鞠躬,冲了出去。   工作人员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只见一个男人紧紧蹙着眉,抓着自己的头发跑掉了。   等下,是刚才那个英俊的男人,男人进来的时候,因为太耀眼,她还叫同伴一起来看。   男人的面目细腻精致,竟比明星还要好看,尤其是眼睛和红唇,深邃的眼窝有种异域风情,锋利的唇线却偏偏勾勒着浓烈的红艳,一眼便能黏住人的目光。   而且,阅人无数的女生判断,这是纯素颜。   工作人员觉得整个图书馆都因他而熠熠生辉。此刻,虽是一晃而过,工作人员却发现了他的痛苦,甚至可以说是狼狈。   使者躲过人的视线,几下瞬移,才跑出了图书馆。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现在立刻就昏过去。   但是不行,鬼怪没在这里,没人会管他。   使者坐在图书馆的台阶上,靠着扶手,闭着眼,等着疼痛慢慢过去。   “黎儿。”有人的声音在耳边绕。   这个人的声音……像是坏掉的织布机发出的噪音。   不对,不是人,是恶鬼的气息!   王黎猛然睁开眼。   没有人。   是他的错觉?   “黎儿……”   王黎回头。   不,不是错觉,恶鬼的的确确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白发凌乱,半披半散,还有一张焦黑的脸!   他身子干瘦,枯柴般的手正伸向自己……   出于职业素养,王黎想都没想立刻站了起来。   等下,他刚才是在叫自己吗?叫的是……黎儿?!   “黎儿……”   恶鬼叫了三遍,仿佛魔音穿过使者耳朵,使者的头痛刚才已经缓解了不少,现在却是加倍而至!   “我的黎儿,变得更帅了呢。”   没有帽子,连大喊也成了妄想,而且黎儿这个称呼让使者的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朴中元……”   “哈哈,失忆了却没有忘记我,三百多年了一直很想念我吧。”恶鬼的面目本就吓人,此话之后变得更加狰狞!   “我……”   我是王黎吗?!   使者的头仿佛被千万根针同时扎进,像是要头盖骨要被翘起一般。   他的眼睛突然失去焦点。   “朴中元,你终于出现了!”使者眼中怒火燃烧。   “我……”使者双眼呆滞迷茫。   “佞臣,你残害忠良,混乱朝纲,害死善儿,毒杀黎儿,死后还祸乱人间,让我……”使者一条条激烈控诉朴中元的罪状。   “我是王黎……”使者的眼睛饱含眼泪。   朴中元看戏般的看着使者,奸笑道,“黎儿,你的疯病还没好吗,没关系,杀掉金侁就好了……跟我走……”   使者怒意更甚,眼神变得凶狠可怕,他抬手狠狠地砍向朴中元的胳膊,“滚!”   朴中元的胳膊断成两段,却在片刻合二为一,重生了一条完整的手臂!   “哦,是你啊,”朴中元冷笑两声,“你难道不该杀了王黎吗?”    ☆、27      图书馆外。   “欧巴,你看那个人怎么了?好像喝醉了在耍酒疯。”   “真的是这样,还不到中饭时间为什么要喝酒,也可能本来就脑子有问题。”   “嗷嗷,你快看,他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哇,这样的情况需要报警了吧。”   使者的平衡力一向极差,更何况,他有几秒钟是失去意识的。   重重地摔下去是必然。   好在他本来坐着的台阶不算太高,所以不算太疼。   比起心被凿穿的疼痛,这点感觉就像是在挠痒痒。   使者躺在地上,慢慢睁开眼睛,太阳还是那样亮,对哦,是因为今天他和鬼怪牵手了。   他举起了左手遮住了阳光,他对自己说,你看啊,就是这只手。   使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隔绝了所有的目光、声音和人影。   如果在众人面前嚎啕大哭一场就能否认恶鬼说的话,那么即使再爱面子,使者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   事实上,他的眼泪已经决堤,泪水以他难以察觉的速度爬了满脸。   “先生,你没事吧,要叫救护车吗。”来询问的人隔了使者两米远,似乎被他的模样吓坏了。   “您能起来吗。”又有人问。   要是在半个小时前,使者从楼梯上摔倒的话,他一定揪着现场的所有人,把他们的记忆全部清除。   为什么他的能力没有那么大呢,为什么他不能对着鬼怪说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当做一切都没发生不存在呢。   使者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他越过两三个人,沿着路的一边走去了,脚步虚浮,走不成直线。   身后的人议论纷纷。   “还是很年轻的人啊。”   “长得也不错。”   “啧啧,这么年轻就有疯病,真是可惜了。”   池恩倬来鬼怪家还雨伞。   考试过后,她又纠结了许久,才大着胆子根据女鬼的提示找到鬼怪的家。   进来之后还问过这里唯一的人类德华,问他是否地狱使者正和鬼怪同居。   诚实友好的德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果然。   鬼怪把伞送给她的那天追的男人就是地狱使者,来炸鸡店的时候找的人也是地狱使者,虽然他一直是镇定冷漠的样子,但是池恩倬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之间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哈哈鬼怪和地狱使者在一起了哈哈哈哈。   啊不能这么八卦。   池恩倬得到“猛料”几乎把地狱使者会带走她的事实忘在脑后。   她拍着胸口,反复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已经决定正面面对了就勇往直前吧。   自来熟的德华招呼她,“妹妹,玩游戏吗。”   “耶?”   鬼怪回来后看到的就是德华带着妹子打游戏的场景。   “柳德华!”   “哦,叔叔。”没有听见门响的德华已经习惯了鬼怪的回家方式,抬头看一眼,又继续低头玩了。   “恩倬,这就是我叔叔,鬼怪。”   鬼怪瞪眼,“你就这么随随便便说出我的身份了吗!”   “嗯,怎么了?这个房子里的人谁不知道么。”   鬼怪深吸口气,还是无力地骂道,“臭小子。”   但是恩倬和德华的反应截然不同,她在听到那声“柳德华”时就像扔□□般丢掉了手机,蹭地站了起来,抬头、挺胸,两手放在裤缝中间,一副见长辈的样子,对着鬼怪深深鞠了一躬,“鬼怪大人,您好。”   “你好。”鬼怪点点头。   使者中午没有回家吃饭,他给鬼怪发了个信息,“忙,中午不回去了。”   鬼怪回过电话,“还在总部吗?”   “嗯。”   “几点回来?”   “不知道。”   “跟你说个事,你还记得池恩倬吗,她今天来找我了,我想……”   “我真的挺忙的,没空说这些。”   “哦……”鬼怪被使者语气里的冷淡给冰了一下。   “挂了。”   “哦,好的。”可能确实太忙了,鬼怪想。   “嘟嘟嘟嘟嘟嘟……”   于是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期间,鬼怪的电话再次打过来,使者拒接,鬼怪又打,使者便将电话关机了。   今天的工作算顺利,即使他在不停地走神,泡茶的时候忘记了说劝慰的话,但好歹完成了。   但是使者的心情却如乌云密布的天空,望不见一点阳光。   他的太阳,被他自己遮住了。   在天桥上,sunny给他留下了炸鸡店的线索,他不能问金侁,也等不及问李赫sunny的炸鸡店在哪,于是他便用地图搜这个城市里所有的炸鸡店,然后一家一家地找,找了整整一下午,才找到Sunny的店。   也可以说是,金善的炸鸡店。   现在,他戴着礼帽,站在店门口。   Sunny正在抹桌子。   金黄色的头发散下来,她轻巧地用食指将头发别在耳朵后面。   就是这个明媚的女子吗,做了他的王妃。   就是这只葇荑般的手吗,戴上了他送的樱花戒指。   使者到如今仍像是做了一场梦,懵懵懂懂,模模糊糊。   做得越错,惩罚越重,没有毛病。   使者压了压帽檐,遮住无人看到的泪珠。   “黎儿。”   朴中元?!   使者急速转身寻找。   “黎儿胆子还是那么小,看来你除了变帅之外,其他没什么变化么。”   “你想干什么?”   “你在地狱六百年,出来又在别处三百年,等到你们相遇真不容易。”   “你到底想要什么!”使者冲着朴中元吼道。   “很简单,杀了金侁,如同九百年前那样杀了他,只有你才能杀了他!”朴中元在说这句话时,脸色比刚才更青,在夜里显得阴森可怖。   使者努力克服恐惧,不让自己后退,他听出朴中元话中玄机,喃喃问道,“只有我……是什么意思?”   朴中元嘿嘿笑道,“看来你还不知道,毕竟才是三百年的地狱使者啊……鬼怪胸口的剑我和你都能看到,却只有你才能□□!因为是你亲手为他戴上枷锁……”   使者的心脏像放在被打击的铁板上,猛烈地震动了下,他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如果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了你,当初是他收买民心造反,却让你我下地狱!”朴中元骤然提高音量,一字一下地捶击着使者的鼓膜!   阴风阵阵刮过,吹得使者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他竟然还敢搬出以前的事来说!   如果不是自己做错,又怎么会成为地狱使者!   “你别想了,我不会听你的!”使者摇着头,紧闭着眼,堵住耳朵。   但是一点作用都没有,朴中元的话还是钻进了耳朵,冲到了大脑,像可怕的食人虫,不停地咀嚼,要把使者的身体吃光!   “你以为金侁会保护你吗,你别忘了,你亲手杀了他还有他的妹妹!”   金侁——   使者听到这两个字,胸口忽然痛得喘不上气。   “黎儿……如果你不把金侁除掉,那么金善……我就带走了,哼。”   使者闻此言心惊胆战,他却只能用看着朴中元飞走,无可奈何!   使者望着玻璃窗户里的Sunny,眼中浮现痛色。   他多想告诉金侁,以一个恋人和搭档的身份,骄傲地说,“鬼怪,我找到你的妹妹了。”   你看我也很厉害的,不是一无是处,也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金侁一定会抱住他亲。   他会笑着推开。   可是造化弄人。   偏偏,在金侁的记忆里,他是最糟糕的部分。   鬼怪在家里急得转圈。   都已经六点了,那位不仅不接电话,还关机了!   不行,他要去茶馆看看了。   “你真漂亮~~~~~~~你真漂亮~~~~~~”   鬼怪眼睛一亮,忙抓过手机,按下接听键。   “你在哪?”鬼怪装作不开心的样子问。   “我有一个问题问你。”   “嗯?什么问题?”   “只有你的新娘能看到你的剑吗?”   “啊,新娘的事情,你还记得呢,那是神的玩笑。”   “回答我。”   “不是还有你么,你们地狱使者。”   使者的心冷了下去,他本以为是所有的地狱使者都能看到剑,可是后辈却告诉他,他们地狱使者,是看不到鬼怪死因的。   “干嘛问这个啊,其实还有一个人……我以前没告诉你。就是……就是那个人,他干的好事,他当然能看到。”鬼怪似乎有些抱怨,也不知道是在抱怨使者,还是在抱怨“那个人”。   那个人!   使者的手一松,手机落在地上。   “啪嗒——”   正在讲电话的Sunny听到声响,抬头,朝着这边瞧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鬼怪的话,地狱使者彻底确定自己是王黎。 在炸鸡店遇见朴中元的时候,李赫再没有出来了。 ☆、爱      冬天,天黑得早,西方橘黄色的余晖慢慢变淡,从视觉上看也显得冷了不少。   Sunny擦完桌子,打算和闺蜜煲完电话粥就准备迎接客人。   她在讲电话时几次大笑,眼睛弯成月牙,她不时用手遮住嘴,但是风铃般悦耳的笑声还是从指缝间流露出来,令人心情愉悦。   她本是坐在椅子上,眼神散漫,听着对方的话,却在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声音时抬起头。   她没看错吧?地上是有一个东西?刚才有没有来着?   Sunny后来便一直盯着地上看,直到挂断电话。   “恩倬,恩倬啊。”   “老……老板,我在。”池恩倬坐在角落里,面前放着一本杂志,她听到Sunny的呼唤举手示意,表示她虽然现在已经最大程度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却还是在这里的。   “你看,地上是不是有一个黑色的……好像是手机?”   可不是手机么。   池恩倬看得清清楚楚,使者与恶鬼1V1,恶鬼似乎对他说了什么难以忍受的话,恩倬注意到使者捂住耳朵,表情很痛苦。   这两个人他哪个她都惹不起,更别说上去劝架了。   如果是鬼的话装作看不见无视就好了,可是地狱使者她连露面的胆子都没有。   她和鬼怪一样,都是上了“黑名单”的人,不同的是,鬼怪是谁都管不了老子我爱咋咋地,而池恩倬是,忍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池恩倬一直躲在炸鸡店的边角处,悄悄观察使者。   她看到他打电话,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使者好像连拿手机的力气都失去了,黑色的手机脱手,啪嗒落在地上。   使者没有走,但是也没有去捡手机,他就朝着Sunny的方向站着,似乎还在反应着什么事情,他的眼神仿佛越过了老板,投向虚无的远方。   今天的地狱使者感觉有些不对,他上次来的时候身上那种傲气劲儿是一眼就能看得出的,今天虽然他的脸还是白的像鬼,唇还是艳得像玫瑰,但是眼睛里面却浸着地狱使者不该有的迷惘。   “哦……那可能是有人不小心掉的。”恩倬随口说道。   Sunny说,“你在看书是吗,我出去看看。”   呀,那可是地狱使者啊,有再好看的皮囊也是地狱使者,恩倬为了老板的安危,放下一切顾虑,冲到门口中间。“还是我去吧。”   结果,当她跑过来拦住Sunny的时候,使者不见了。   Sunny捡起手机,发现还在通话中,来电人显示“鬼怪”。   “阿使?”一个男声传了出来。   Sunny更加奇怪了,这里本来没有人,就算是有人丢了电话也不应该是通话中,难道她讲电话太投入,以至于没有发现这里刚才有人经过吗。   她把手机放在耳边。   “你好?”   对方惊讶道,“你是谁?阿使呢?”   “阿使是什么,宠物的名字吗。”   男人似乎有些不耐,问道,“你身边有人吗。”   “有。”   “让他接电话。”   Sunny于是把电话递给恩倬,“让你接电话。”她对着恩倬挤下眼睛,示意“此人可以戏弄。”   恩倬为难地挠挠头,接过电话。   “你好……”   “阿使?”   “不是,阿加西……我是……池恩倬。”鬼怪的声音太好认,而且恩倬早已经猜到了使者通话的对象是谁。   于是,一天之内,池恩倬与鬼怪第二次见面了。   不过这次加上了Sunny。   恩倬看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知道她与鬼怪必然再见,但对Sunny与鬼怪来说,他们都对能再次见面感到惊讶。   上次他们相见,是鬼怪为了寻找地狱使者,这次……依然是。   “什么唇红齿白的男人,我看到的只有空气。”Sunny反感鬼怪的态度,故意对着他干。   鬼怪对Sunny无可奈何,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池恩倬身上。   恩倬避开鬼怪的视线,摸摸眉毛。   干啥啊这是,要我当着老板姐姐的面说出地狱使者的事么,鬼怪大人您也体谅一下我啊。   可是面对鬼怪紧逼的目光,池恩倬还是硬着头皮说,“老板,我渴了,您能帮我倒杯水吗。”   Sunny:“哈?”   池恩倬的笑声不自然地破碎,“哎……嘿嘿,不想倒就算了。”   鬼怪添柴,补了一句,“倒水去吧。”   Sunny摇头,“饮水机在那边,自己倒。”   “今天的炸鸡我都要了。”   “耶?好,我倒水。”Sunny笑逐颜开,扭着腰去倒水了。   池恩倬,“……”   老板从来不会跟钱过不去,好习惯。   可是Sunny走到一半突然大叫一声,“啊!”   鬼怪蹙眉,“干什么大呼小叫的。”   Sunny指着鬼怪,“你……就是……”她又指着恩倬,“他就是你说的鬼怪?”   Sunny一开始只认为恩倬是出于礼貌才叫他大叔,她还在想对着一个陌生人为什么要自报家门。   就连看到来电人的姓名,Sunny也以为只是绰号。   恩倬的笑容要僵在脸上了。   倒是鬼怪一派气定神闲,“我已经这么有名了吗,恩倬?”   恩倬的脸快笑抽筋了。   “哎呀好烦,使者把电话丢掉之后就消失了啊。”恩倬干脆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什么使者?”   “谢谢。”鬼怪有些失望。   “宠物……”恩倬捂住脸回答Sunny的问题。   使者的反常不只恩倬这个只见过他两面的人看了出来,与他朝夕相处的鬼怪更是能察觉到,从他的每一个用词,每一句话的语气。   鬼怪表面上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实则心思周密、性格谨慎。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战场上赢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况且,使者这家伙根本不难看透,他的喜怒哀乐全在脸上,藏不住。   鬼怪拿着使者的手机在街上抓魂魄问他的下落,却一无所获,最后,鬼怪又去了一趟茶室,里面空无一人。   找不见使者,鬼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本来微弱的恐惧感慢慢变大,哦,他用了“恐惧感”这个他字典里本来没有的词汇。   是存在了九百三十九年,刚刚出现的词。   本来碰个巧就能遇见的人,现在找了大半个城市,却寻不到他踪影。   如果有一天,他就这么消失了……   鬼怪想到这里,心脏像被一只手用力地捏紧了,传来无能为力的痛感。   他回到家。   餐厅有人。   鬼怪疲惫的背脊立马挺直了,叫道,“阿使?”   回应他的是酒瓶子碰击桌子的声音。   鬼怪按开开关,问,“怎么不开灯?”   突然而来的光亮刺激地使者眼睛发酸。   “你回来了。”使者本来是背对着鬼怪,听到声音,转过头,看着鬼怪抿唇笑。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一个人喝酒,工作不顺心?”鬼怪耐心问着,而把最想知道的“你去哪了”压在心底。   “有一点。”   鬼怪走向厨房,也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烧酒,坐在使者旁边,“我在炸鸡店捡到了你的手机。”   使者夸张地拍拍口袋,“啊,我把手机丢了。哦对,正好走到炸鸡店门口,戴着帽子呢,所以不敢捡。”   鬼怪用拇指翘起瓶盖,瓶盖在桌子上滚了滚,停住了。   “我很担心你。”   “嗯。”   “使者……”   “什么?”   “今天……为什么问我那个问题?”   ——“只有新娘能看到你的剑吗。”   “就是好奇,看看还有没有和地狱使者一样厉害的人。”使者知道鬼怪在看他,所以他尽量把脸偏离。   “我还以为你会吃醋。”鬼怪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直接把王黎能看到剑的事说出来的。   使者笑了,“无聊。”   鬼怪坐得离使者更近了点,伸手环住他的腰。   使者穿了一件黑色的宽松的毛衣,只要鬼怪的手轻轻滑动,就能溜到使者的衣服里面去。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使者没有拒绝。   “阿使……”鬼怪抓着使者劲瘦的腰身,吻了吻他的脸。   使者双眼微醺,脸颊也烧了起来。   他注视着鬼怪,双目如春水荡漾,鬼怪的心像一叶扁舟,行驶在他的眼眸里,接着,坠落,融化。   “阿使……我们……”   在鬼怪说完话之前,使者突然倾身,在鬼怪唇上啄了一口。   鬼怪愣了,这是什么情况?   使者看着呆住的鬼怪笑道,“不是说了吗,习惯了就好了。”   鬼怪没想到竟然会被使者抢占先机,他只好奋起直追,揽过使者的肩膀。   使者真想大脑放空,什么都不去想,只安静得享受着鬼怪的爱抚,放纵着压抑许久的欲望。   但是有时候容不得你不想,就像一个失眠症患者,想睡却总是睡不着,像被深深伤害的人,对过去的事,想忘却忘不掉。   可惜他没有安眠药。   也没有可以让鬼怪失忆的药。   唇齿交缠,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使者按住鬼怪的肩膀,又往下按到他胸口,感受着那颗心脏剧烈地跳动。   他摸到了那把突兀的剑,仿佛嗅到了上面的铁锈味。   鬼怪正盯着他,迫不及待。   “鬼怪。”   “嗯……”   “我可是犯了重罪的人哪,这样你也爱吗。”   “爱。”   使者忍住想哭的冲动。   他一直在受罚,可是此刻明白一切,一想到鬼怪因过去的事而心伤难受他就陷入深深的悔恨和自责中,不能自拔。   鬼怪的苦痛像沼泽般将他吞没,使者也随着深陷其中,那是他如何挣扎也出不来的地方,是他永远赎不完的罪!   因为,他就是那片沼泽!   “我们分手吧。”使者突然说。   一切的躁动停止了,就连蜡烛的光芒也安静了许多。    ☆、29      “我们分手吧。”   使者说。   鬼怪听清了,却听不明白。   他如同一个耳聋者一样,瞧着使者,希望他再说一遍。   他的思维也混乱成浆糊,只记得刚才说了爱。   是说了爱,听起来有些仓促,却是掏出了一颗真心。   “你说什么……?”鬼怪的手还放在使者的肩上,没有动。   “我说分手。”使者听话地又讲了一遍,语调漠然。   鬼怪在二次暴击之后,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的表情变得分裂,嘴角抽了抽,呵呵两声,像是在笑,却勉强至极,以这个表情作为放声大哭的前奏也说得过去。   “你是在开玩笑吗。”   使者看着鬼怪,他的手正紧紧握着自己的胳膊置问。   鬼怪可能没察觉到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使者觉得他已经攥到了他的骨头。   如果要做的话,他的骨头会被压断掉的吧。   “是开玩笑啊。”使者忽然笑了。   他在提分手的时候面容肃然,毕竟要说分手这么沉重的事情,但此刻笑起来,鬼怪的天地一瞬回春。   “你……”   “你果然害怕了。”使者勾唇,笑说。   鬼怪听到这句话简直要疯了。   他蹭地站起来,笑得还是极不自然,就是为了发出笑声而笑,“啊哈哈,啊哈哈哈,阿使,你是为了看我的反应才这么说的吗。”   “嗯,是啊。”使者淡定地承认。   “啊,真是,”鬼怪如释重负地摇着头,“你赢了。”他别过脸,说得很小声。   不,他没赢,他输了。   鬼怪适才的表情刺痛了他的心脏。   那种惶然失措的眼神他从来没想过会在鬼怪的眼中见到。   所以,他想收回他说的话。   可是,鬼怪啊……   这是你我必然的结局,命运的齿轮早就开始转动,不是从遇到朴中元开始,不是从那枚戒指开始,也不是一年前我们相逢开始。   是从我终结了你二十九岁的生命时候开始。   是我错了。   使者仰头喝了口酒,把即将落下的泪倒回眼睛里去。   “可是这种事情你怎么能说得出来!你要是再这样我会生气的,你知道生气的鬼怪是什么样子,对吧。”鬼怪小心地瞅瞅使者。   “你还怀疑我吃醋,我捉弄一下你怎么了,电视里不都是这种情节吗,考验真心什么的。”   “可是你这样我会相信的……”鬼怪嘟嘟嘴,满脸委屈。   “好了,来抱一下。”使者无奈地朝鬼怪张开怀抱。   鬼怪抓紧时间钻了进去。   “不过,如果我有一天惩罚结束了,就会去转世,到时候你怎么办。”   “那我就找我的新娘啊。”   使者歪头。   鬼怪察觉到使者的动作,从他肩上离开,急着解释道,“干啥,就不许我开玩笑么。”   “哦,玩笑啊。”使者轻轻推了鬼怪一下,装作不开心了,无所谓地说。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找你了,满世界找,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是啊,他会找的。   那如果,我永远消失了你怎么办。   哈哈,自己在想什么,在这个如果之前,鬼怪一定会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时候他还找个毛线,恨不得赶紧忘光才是。   鬼怪听到使者的笑声,低沉悦耳似大提琴。   “你怎么找?”使者问。   “嗯……我想想,看来得给你做个记号,对了,你脖子上的纹身会一直存在吗。”   “怎么会……喂,你到底怎么看到的!”使者这才想起这个问题来。   “李赫,光着身子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嗯,就这样看到的。”   使者愤怒,握紧拳头在桌上捶了下。   “不用太在意,总会看到的么。”   “喂!”   鬼怪摇头晃脑,开始哼着“你很漂亮”这首歌,眼神在房间里四处游走。   明明刚才都快得手了。   听到鬼怪心里话的使者把一腔怒火转移到鬼怪身上。   “听到又怎样!瞪什么眼睛啊,这么可爱是想让我吃掉你吗!”   使者垂下小狗一样圆圆的眼睛,低头,长长地哎了一声。   鬼怪趁机捏了捏使者白嫩光滑的脸。   倒真像是摸一只小狗。   后来,鬼怪躺在使者房间的沙发上,使者问他,“你妹妹和你长得像吗。”   “不像,她没我好看。”   使者转头瞪他,这是亲哥?   结果鬼怪又加了一句,“却是高丽王朝最美的女子了。”   使者的眼前浮现出Sunny的脸。   “想必她现在已经拥有了璀璨的人生。”   “嗯,会的,她那么好。”   她那么好……   鬼怪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使者就一直这样看着他。   哪怕房间里的灯全部关了,根本看不清什么,但他就是想看着鬼怪的方向。   恩倬这几天一直会看到地狱使者,他来炸鸡店的时候就站在门口,也不进来,目光却有明确的方向,那就是她的老板Sunny。   恩倬一直假装她看不见地狱使者,该端盘子端盘子,该摆凳子摆凳子,只是心生疑窦。   鬼怪大叔不会被绿了吧。   是有救命之恩的人,不说一声是不是不太道义?   可是,使者的气色也不怎样,是不是受鬼怪大叔的气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使者害怕Sunny遇到不测,没有工作的时候就会来这里蹲点。   他几天他过得很累,既要瞒着鬼怪,又要注意Sunny,日常还有工作,而且,还要想办法应对朴中元。   他晚上常因忧虑而难以成眠,这在以前是从来都没有的事。   他还担心鬼怪用隐身术跟着,便借口说他做饭难吃,劝他去报了一个烹饪班。   使者肤色白,一熬夜黑眼圈就特别明显,夜里偷着哭的话眼睛还会肿,使者怕鬼怪起疑心,在鬼怪醒来之前,就用手结冰,先冷敷一下眼睛。   他觉得,他整个人的精神在崩溃的边缘,快撑不下去了。   “黎儿。”   使者听到这个声音,身体僵住,只有心尖在颤。   朴中元。   使者闭下眼睛,努力换成凶狠的眼神。   “想好了吗,给你这么多天的时间,金善,似乎是无辜的呢。”   “朴中元。”   “臣在。”   “朴中元!”   “嗯?”   “朴中元!恶鬼速应使者之唤!”使者面容因愤怒而变得扭曲,他大声喊着。   “哈哈哈,黎儿,你也太天真了些,如果这一套对我有用的话,我早就消失了。”朴中元一挥袖,使者便像一片羽毛般飞了出去!   在朴中元眼中,使者始终是那个被他来利用的孩子,根本不足一提,而他真正当做对手的,是那个和他存在了一样长时间的金侁!   恶鬼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恶鬼,他也是从吸收人的精气,由魂魄变为恶鬼的。   不为别的,只为复仇!   若不是金侁,整个高丽王朝就是他的!   无数次躲过地狱使者的追杀,现在的朴中元,一身骇人的邪力,他身为恶鬼帮的老大,已经不再把地狱使者放在眼里了。   只有金侁和他的剑,才是他的弱点。   他这次,仍然要利用王黎,杀了金侁!   而且,要让金侁被所爱之人杀死。   看来,使者当年许的愿望实现了呢。   被恶鬼听到的愿望。   “咳咳。”使者摔在地上,他第一反应就是护住帽子,咳了两下,才发觉身体的疼痛,擦擦嘴角,竟然有殷红的血迹。   “黎儿,想明白了就去做,否则……”朴中元阴森笑着,穿进炸鸡店的门,转头朝使者张嘴笑,那样子古怪又瘆人。   池恩倬刚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遭受到恶鬼视觉冲击,她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就把盘子摔了。   “自由平等公□□治……”    ☆、30      在使者知道自己是王黎之后,便向使者团提起了找回记忆的请求。   他本想再拖拖,拖到真相真正揭开的一刻,再对鬼怪说出所有的事实。   他胆子小,遇到事情第一反应是怎么逃避,所以每次都要花很多心思劝自己直面现实,他做了地狱使者三百年,总算不那么畏首畏尾了。   可到了如今,已经是退无可退的时刻,他还是想彻底地坠入深渊,再与鬼怪下一场暴风雨。   使者住进鬼怪的家,没有享受他给的任何优惠,他不想依赖任何人从而让自己显得卑微,所以全部的钱,都给了鬼怪。   鬼怪不差这点钱,使者也只是换个心安。   但现在,他真的所余不多了。   使者找到后辈,吞吞吐吐地开口借钱。   “没问题,前辈,要多少。”   “一千。”   后辈爽快地答应了,感念当时使者带他的旧情,而且,使者是个性格很好的人啊。   很好……欺负。   “我会尽快还的。”   “不用着急的。”   “谢谢你。”   “可是前辈。”   “?”   “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鬼怪他……”   使者顷刻展颜,否认,“没有,想买点东西,没带够钱。”   “哦这样啊。”   使者把衣服都放在鬼怪家,其中包括几件李赫买的衣服。   李赫是个穿衣追求品位的人,每件衣服都价格不菲,这也是使者穷的另一个原因。   不过后来,使者把钱藏了起来,只在口袋里给他留了零钱。   现在,他要变成李赫了。   使者进了一家有名的服装品牌店,完全照着与自己相反风格挑选了一件白色的大衣。   他换下黑色制服,连同帽子一起,装进袋子里,带回茶馆。   之后,去往鬼怪的家。   “我们先回家吧,回家再说。”   “那是你家,要回你就回。”   “那现在也是你家。”   使者想起了他们的对话。   这个给他勇气的马上会成为他极力甩掉的人。   使者穿的大衣并不薄,他却觉得浑身发凉,一方面是因为恶鬼的一击给他的身体造成了损伤,另一方面是紧张,紧张到恶心想吐的地步。   很快的,很快就好了。   使者对自己说。   使者曾经忘记了鬼怪家门的密码,于是鬼怪将密码改成了他们俩年龄的总和,“939 300=1239,就是1239,这下记住了吗。”   “那这样岂不是明年还要改密码。”   “改就改呗。”   使者最后一次,按下“1-2-3-9。”   他的手指已经僵硬了。   一进门,使者就闻到一股糊味,还有鬼怪念菜谱的声音。   “翻炒两分钟,来了!”   使者往里面走,看到鬼怪正在厨房炒菜,围着动漫人物的围裙。   “阿使!今天下班早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学会了豆芽菜的1000种做法了!”鬼怪对着面前的豆芽菜斗志昂扬。   “咦,阿使,你买新衣服了吗,好看,哈哈,有点像我做的菜。”   使者想笑,他看着戴着围裙忙碌的鬼怪,一颗心居然不是那么紧张了。   它跳得柔和起来,就像鬼怪每一次的拥抱让人安心。   使者闭眼,定了定神,开始了他的表演。   “鬼怪。”   “嗯?”   使者勾起讥讽的唇角,“我可不是你的阿使。”   鬼怪听完这句话,把眼一瞪,摔了锅铲。   “李赫!”   “嗯,不错,是我。”   “怎么又是你!”   “阿使应付不了的事只好我来了。”   鬼怪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那有什么是我解决不了的么,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自从他与使者亲亲以后,李赫只出现过一回,就是使者买戒指那一次,如果使者没有隐瞒其他的话。   “比如……”“李赫”轻佻地笑着,“说分手。”   说分手!   又是说分手!   鬼怪虽然对这个词很反感,但好歹有了些免疫力,他这次只是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下。   “混蛋,使者上次是跟你学的吗,提分手什么的。”   李赫吁一口气,摇头道,“看来你还不明白,可怜的家伙。”   鬼怪愣了下,底气稍显不足,“不……不明白什么?”   “使者上次是真的想跟你分手。”   “什么……”鬼怪仿佛听到了心底滚滚的雷鸣,那是暴雨的前兆。   可是为什么?使者不会离开他的不是吗。   “而且,你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你谈恋爱吧?”   李赫是在说什么啊,使者和他谈恋爱当然是因为喜欢他了。   “你见过地狱使者和别人谈过恋爱么。”   鬼怪从来没有关心过别的地狱使者,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他牢牢地盯着李赫,等着他的解释。   “使者会跟你,显然有目的的,倒不是这座大房子。”使者停下来,一笑。   鬼怪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赫。   “你忘了我那滴眼泪了吗,是我告诉使者让他接近你,我对他说,你的身上,可能藏着他的记忆。”   鬼怪的眼睛愈发睁大。   他的记忆……   “现在,他的记忆终于找到了,你要不要猜猜他是谁?”   鬼怪无法答话,他的心中已经浮现一个想法,那是他无法承受的事实!   “猜到了吗,地狱使者就是——王黎!”   地狱使者就是王黎!   “呃……”李赫没有看清鬼怪的动作,他再定睛时,鬼怪的手已经掐上了他的脖子。   鬼怪的双目烧起火焰,瞬间血丝布满!   “住嘴!把使者还回来!”   鬼怪下了狠手,“李赫”感到无法喘息,好不容易从口中挤出两个字,“松手……”   会不会在这里露馅,真正的李赫不会这么弱吧。   他会掐死我吗。   “把使者还回来!”鬼怪的手继续用力。   “李赫”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比肉体更难过的,是他的心。   他尽力睁眼看着鬼怪,看着他怒火滔天的模样!   他没有说一句关于王黎的话,而是让李赫把使者还回来。   想到此,使者的心痛得快要胀裂!   “把使者还回来!”鬼怪单调地重复着这句话,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   使者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杀意。   使者因为缺氧,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放在鬼怪手上,试图阻止鬼怪的暴怒。   一滴泪忍了又忍,还是从眼中落了下来!   鬼怪看到了那滴眼泪,心中一惊,神思瞬间清明了不少,这才发觉他快要将李赫杀死了。   他的手慢慢松开。   使者直接滑坐在地,捂着脖子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他拼命吸着空气,越吸越咳,想吐。   鬼怪木然地看着使者。   这是李赫吗。   为什么看着他难受的样子他的心会这么痛。   这是王黎吗。   不可能,肯定是李赫骗他,李赫是个混账东西,他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使者捂住嘴咳嗽,手中刺入了粘稠的液体。   他垂首,以头发遮住自己的手,血。   使者看着手掌中的红色,一阵心慌。   快好了,就快结束了。   使者咬牙,握紧拳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赫”突然爆发出疯狂的笑声。   鬼怪的双拳握得更紧,指甲已经嵌进肉里,刺穿皮肤,留下血痕!   可他浑然不觉,只沉浸在“李赫”的话中。   不可能不可能!阿使怎么会是那个人呢。   ——“只有你的新娘能看到你的剑吗?”   “干嘛问这个啊,其实还有一个人……我以前没告诉你。就是……就是那个人,他干的好事,他当然能看到。”   难道……使者那个时候问的话是因为在确认他的身份吗……   鬼怪的心底泛起一阵一阵的凉意。   窗外晴好的天气忽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但这都不足以引起鬼怪的注意,他被使者的大笑唤醒!   “疯子……”鬼怪蹲下,揪起使者的领口,发现使者的嘴的脸色灰白,唇已经失去血色,不复昔日红艳。   鬼怪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你给我滚!”   “你还想见到王黎吗?”“李赫”继续低笑着,“想过为什么是我来说这些吗?你觉得王黎有那个胆子来揭你的伤疤?”   鬼怪盯着“李赫”,脸上的怒意渐渐消失了,他没有心力再与李赫纠缠,身体支撑不住,就势跪在地上,双手掩面,肩膀颤抖着。   使者听到了鬼怪压抑的哭声,像是受伤的兽类濒死的哀嚎,这无声的哭泣扯痛了使者的心脏!   万箭穿心,大抵如是。   对谁,都一样。   “东西……我会趁你不在时候来取。”使者摇摇晃晃地起身,扶墙站稳后,向前走。   不能回头,使者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不能回头,他再次对自己说。   幸好外面下雨了。   可以遮住自己的眼泪。   也没什么好。   因为鬼怪哭了。   再晚一点,是炸鸡店要关门的时候,鬼怪接到恩倬的电话。   “阿加西!”   “嗯……”对面是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看到使者在我们门口,好像在哭哎,事实上他已经……”   “那就让他哭一会吧。”   “啊?”   鬼怪的手垂了下来。   他坐在地上,颓废地倚着使者的床沿,胸口的疼痛贯穿了他,可他却对此无能为力。   就像他对自己的命运。   你活着吧。   好,他活着。   你找新娘吧。   好,他找新娘。   你听话吧。   好,他听话。   我可以喜欢别人吗。   没有回答。   那是可以的意思吧。   我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没有回答。   那是可以的意思吧。   我想我习惯这样活着了,可以吗。   没有回答。   那是可以的意思吧。   谁知道最后被捅刀子,哦,也没关系,又不是没被捅过。   鬼怪一动不动地靠着使者的床,将头搁在床上,面如金纸,神色黯淡,气息也渐渐微弱下来,整个人完全没了平日的生气。   只有眼角未干的泪水证明他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使者借李赫之口说分手,只有这样,他才说得出口。 ☆、李赫的秘密      这一周,城市经历了连绵的雨天。   一周后。   使者发了工资,将钱还给后辈,并且请他喝咖啡。   “前辈,你真的不要紧吗?”后辈看着明显清瘦下来的脸庞担忧地问。   使者抬起头,“嗯?什么?”   “没什么。”后辈在心里叹息一声。   若是家事的话,还是少插嘴吧。   使者本盯着咖啡杯发呆,忽然听到一阵激烈的风铃声,没有微风拂过清响两声的悦耳,而是急促的、凌乱的响声,叫得人心慌。   “前辈……”后辈也听到了这个声音,这是地狱使者特有的召唤方式。   “来了……”使者走出咖啡馆,找到一处隐蔽地,戴上帽子,瞬间移动到了茶馆!   他的记忆来了。   茶馆。   使者团的两位上司正端坐在茶桌的一侧,使者摘帽,朝他们躬身,上司指指对面,使者便坐在茶桌的另一侧。   上司甲:“你递交的申请和建议我们都看过了,假如上级批准,结果会是怎样的你都知道吧。”   使者:“知道。”   上司乙:“我们今天来就是来确认下,确认你是否真正愿意为维持天地间的阴阳平衡而牺牲自己。”   使者:“心甘情愿。”   上司甲:“想明白了吗。”   使者:“是的。”   甲和乙交换一下目光,点了点头,甲说,“既然这样,那就在承诺书上签字吧。”   使者连内容都没有看,只是在右下角签字的时候,有几个字映入眼帘。   “自此罪罚相抵,魂飞魄散,不可逆转。”   使者签好字,把承诺书交给甲。   甲核对完签字,对乙点点头。   乙说,“朴中元力量巨大,此计难保万无一失,听说你和鬼怪是朋友,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我们的胜算会大很多。”   使者说,“他不会来的。”   乙说,“这样啊,鬼怪还真是不讲情面。”   使者没回答。   他不会让鬼怪知道的,所以鬼怪不会来。   “那我们就进行下一个步骤吧,做好准备,过程可能有些痛苦。”   “好。”   一道白光自使者头顶贯入,使者的身体一颤,低吟一声,接下来……   时光倒转。   “叔叔!”   没有声音。   “叔叔?你在哪?和我捉迷藏吗?”德华推开鬼怪的房门。   床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德华明白了,鬼怪肯定又耍脾气了,要不怎么会下雨呢。   “叔叔,怎么了么?”德华扑上去。“啊啊啊啊啊!”德华一扑过去立马弹开。   他叔叔……   他叔叔好像故去了……   闭着眼,脸色惨白惨白,浑身冰凉冰凉……   “55555555叔叔,叔叔你怎么能这么死了啊!”德华趴在床边捶着床单大哭起来。   忽然,一只大手盖在他的头上。   德华停止哭泣,他抬起头,在努力地挤着眼泪。   “叔叔……”   由于阴天,引用自然光源的鬼怪房间也变得很暗,德华刚才那一扑只看了个大概,嚎啕大哭也是他与德华相处的方式之一,可是,当德华真的看清鬼怪的脸时,吓了一大跳。   不老不死的鬼怪看起来像是苍老了……很多很多岁。   从来对外貌最为在意的他,似乎好多天没有刮胡子了,下巴上布满了胡茬。   而且,他的身体很凉,德华这还忘了,鬼怪一个响指就能生火的人怎么会凉呢。   “叔叔,你生病了吗?”   “没有,就是心有点冷。”   “为什么……”   “因为,千年的愤怒。”鬼怪倚在床头,眼皮都懒得抬。   “你遇到王了吗?”德华听懂了鬼怪的话。   “嗯。”   “真的吗?他在哪里,你把他干掉报仇了吗?”德华双眼闪着看戏的光芒。   鬼怪抬眼,冷光铺向德华,德华赶紧住嘴不问了。   “叔叔,我可爱叔叔呢?上班去了?”   鬼怪无奈搭腔,“不是说了么,千年的愤怒啊,臭小子。”   “啊,可爱叔叔是你……”德华本来还笑着重复着,说着说着脸色变了,他伸手捂住嘴,“不会吧叔叔!”   “抽屉里有一张卡,去浪吧。”   “叔叔……”   这个样子就是因为使者是王黎吗。   德华不知道他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肯定难以接受吧,德华看着憔悴的鬼怪,眼睛真的开始泛泪花了。   “走吧。”   “叔叔……”德华此时也不想要什么卡了,鬼怪从来都是别人的依靠,现在这种情况,他要从一个压榨鬼怪的富三代变为鬼怪可靠的肩膀!   “叔叔,我给你叫外卖,待会我把衣服给你送到干洗店,晚上我过来陪你下棋,从明天开始,我天天给你送花!”   “好德华。”鬼怪夸了一句。   “可是……叔叔,可爱叔叔怎么样……他有地方去吗……”德华在说这句话时,仔细地观察着鬼怪的表情,准备一旦惹到他就马上住嘴。   德华是心直口快的类型,想到什么往往就会说出来,在这几个月时间里,他真的把使者当做了自己的亲人,此时不禁关心起使者的下落。   如果鬼怪发怒,他就逃跑好了。   鬼怪哼了一声,“那个傻子,钱都在我这,他能去的地方只剩茶馆了。”   还是关心啊。   德华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鬼怪再三向德华表示自己没事之后,德华才三步两回头地离开。   鬼怪将早就关机的手机充上电,发现这一周里恩倬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那想必来摁门铃的也不是哪个恶作剧制造者了,而是这个小姑娘。   因为没接电话,恩倬又发了条信息,“大叔,除了看到使者哭,还有一件事,使者经常来我们炸鸡店,不仅如此,还会有一只面目可怕的恶鬼来骚扰使者,使者好像没有任何办法。”   鬼怪又把信息念了一遍,从床上蹦了起来。   也顾不得自己气色差,该敷个面膜什么的,鬼怪匆匆洗了个澡,刮了刮胡子,就拉开门,直奔炸鸡店。   “欢迎光临,咦,是你啊。”Sunny歪头看着鬼怪,并没有招呼客人的意思。   “恩倬呢。”鬼怪开门见山。   “恩倬不在。”   “去哪了?”   正说着,池恩倬在鬼怪后面推开门。   “耶?阿加西,我刚才怎么没看到你进来?”   “是任意门。恩倬,什么恶鬼,怎么回事?”   “任意门?恶鬼?”Sunny疑惑地看着他俩。   “老板,嘿嘿,稍后再解释,哎呀,真是,就在这说吧。阿加西,上次打电话没说完你就挂了,再打就打不通了,有一只特别恐怖的鬼,一直缠着使者,那次我看到他们吵架,恶鬼还对使者动手了,不过使者没有还手……”   恩倬停下了,因为她看到鬼怪的身上冒出了蓝火……   “喂,你着火了。”Sunny指着鬼怪说。   “喂?”鬼怪眼神瞥过来。   “哈?难道要叫你欧巴?”   “哦,当然该叫了。”   池恩倬:“……”   Sunny问,“恩倬,你说的那个使者,是不是那个超帅的男人?就是来吃炸鸡没带钱的那个男人?”   “老……老板,你怎么知道的?”   “他是鬼怪,鬼怪找的人能是正常人么,上次不是还在我们门口丢了一部手机?恩倬,你能看到鬼是吧?”   池恩倬于是以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Sunny。   鬼怪抓住Sunny的话,“来吃炸鸡没带钱?”   “嗯,就是您第一次到我们店里来那次,不是问我使者去哪了么。”   “使者不会不带钱来吃东西。”   “嘿,你别不信,我这还有他的欠条呢。”Sunny从抽屉里掏出一张纸。   其实鬼怪也不是不信,他记得那天是他误伤到使者,李赫的人格出来了,所以来吃炸鸡的是李赫。   “我看看。”   鬼怪接过那张纸,只看了一眼,面色大变!   纸上是飞扬的字迹:“今欠炸鸡店50元。”   “这……”鬼怪的心超速跳动着,即将跃出胸腔!   “是使者的字吧。”Sunny说。   “这是我的字!” 作者有话要说:  李赫从来没有写字给使者看,在本子上的回复也只是打“x”所以……猜到了吗。 ☆、王黎的秘密      收纳柜里是数不清的卷宗。   鬼怪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墙上有私人物品的迹象,于是直接拉开了抽屉。   他之前虽然想与使者亲近,却从来没有在没得到他允许之前动过他的私人物品,使者会不开心,而且,这也不是尊重的方式。   也是出于这个原因,鬼怪的隐身术练成了,真正偷摸着用的时候倒是极少的。   但是现在,鬼怪的心思被李赫的字迹搅得乱七八糟,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鬼怪来到使者卧室就是为了寻找证据。   他大力把抽屉拽了出来,粗鲁得将里面的所有东西倒在桌子上。   有两本黑色的笔记本,还有两张名片。   鬼怪先拿起一本本子,确定是工作笔记之后,把它扔在一旁,紧接着拿起另一本,是的,就是这本,使者给李赫的留言。   鬼怪飞快地翻着,入目所见的却都是使者清秀的字迹,李赫根本没有往上写字。   最后写的地方因为压痕较深,鬼怪一下子就翻到了那页,只见上面写着两句话。   “李赫,你认得樱花戒指吗?”   “你为什么要纹芍药在身上?”   “芍药是我妹妹最喜欢的花。”   鬼怪问过李赫,李赫说不是他纹的,想必一定是使者纹在身上的,所以鬼怪才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可使者的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鬼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耳朵里有似乎有飞机的轰鸣声。   他又向前翻了一页,一个大大的“×”号赫然入目!   鬼怪往上看,使者写的问题是,“李赫,一个月前你见到鬼怪为什么流泪?”   那个时候……   是使者叫自己“哥哥”的那一次。   真相与鬼怪之间隔了一道玻璃门,他好像找到了什么,再往前走,却磕在了玻璃门上,无法继续行走。   只是这样,鬼怪已冷汗涔涔,他合上笔记,单手撑在那上面。   这时,桌上的两张名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张是中介的名片,当时从使者口袋里掉出来被他捡到的。   还有一张,是一位心理医生的名片。   “三神心理诊所。Xx街xx号。”   这就是使者的心理医生吧,他曾经还想将这位医生介绍给自己。   鬼怪没有再去细思量,他拿起名片就走,准备打开任意门,直接穿到目的地。   但是一拉开门,却穿越失败,诊所没到,倒是看到了一个黑衣人,还戴着顶黑色的帽子,正孤零零得站在他家门外。   见到使者比“任意门”失效更加出乎鬼怪意料。   他松开手,大门慢慢地阖上了。   鬼怪就这么站在台阶上,摆出一副臭脸,然后眼皮耷拉着,神态自若得看着使者。   这小子,怎么瘦成这样了……   本来脸就小,轮廓分明,瘦下去之后,眼窝变的更深,眼睛也显得更大更无辜了。   使者显然没有想到鬼怪会在这时出来,正如同鬼怪没料到他还会在他家门前出现一样。   使者自己是肯定不会主动来的,连行李他都没有勇气来拿,就怕遇见鬼怪话不投机令两人难堪。要不是德华打电话来说鬼怪不吃不喝即将咽气了,他是绝不会再在鬼怪面前现身的。   他其实也没必要来,他知道德华是想劝和,才把鬼怪往惨了形容,但他也知道,鬼怪不会真的挂掉,可他会生病,会胸口痛。   他抱住鬼怪给予安慰,好像就是昨天发生的事。   想想真是讽刺,加害人竟然在安慰被害人。   可使者还是毫无自知之明得来了,来了也没用,他又不敢进去,只敢在门外头站站,呆呆得站着,企图望穿鬼怪的大门,像个傻子一样。   由于鬼怪突然从房里出来,使者根本无法及时把他那张忧心忡忡的面孔换掉,而且他为数不多的演技在那一场分手戏份中早已耗尽,现在面对鬼怪就是畏畏缩缩,怯头怯脑,不论他现在是王黎还是使者。   面对鬼怪的审视,使者目光闪躲着,道,“我……来拿行李。”   很不错的解释,很及时的想法。   “不准。”鬼怪冷言冷语,末了又义正言辞得加了一句,“这是我家。”   使者的抽屉还没来得及放回去,如果使者进去的话,他要怎么说?   鬼怪离使者的人格分裂的真相只有一步之遥,身在其中的使者却无法看清。   但鬼怪的话却令使者信以为真,他的脸上写满不可置信,眼神很受伤,散落成雾气击中鬼怪的眼睛,使者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像以往那样听话得乖乖接受。   鬼怪的心被这目光刺得一痛。   他能明显得感觉到,使者之前会挠人的爪子全部收了起来,他现在是作为犯了错的王黎在活着。   使者这样直视他之后,鬼怪才发现使者的眼眶外一圈都是红的,应该是刚哭过,而且现在,似乎即将要哭。   这让鬼怪的心又揪紧了几分。   他开始后悔起他刚才说的话,嘴角无意识得扯了扯。   这是他家,这话没错。   可当初是谁说这也是使者家的。   打脸,疼。   再说了,使者拿回自己的东西有错么,他这就是恶霸嘴脸啊。   “你……”   “我知道了。”使者说道。   “你要不过两天再来……”鬼怪的这句话就被使者截住了。   他眼神一扫,发现使者的左手上……似乎缠着绷带。   “抱歉,打扰了……”使者正要转身走,却被鬼怪叫住,“站住。”   使者下意识得停下,又觉得不该再停下,于是继续走。   鬼怪不知何时瞬移到他身边,拉住他胳膊,接着用力一握。   使者倒吸一口冷气,想抽手,鬼怪却不依。   都已经这样了,还要干什么。   鬼怪抬起使者胳膊,将衣袖往上一撸,本来露在衣袖外一小截的绷带随着袖口的上升而暴露到了肘部的位置。   不仅瘦了,还带了伤,鬼怪的态度更加恶劣,肃然道,“恶鬼干的?”   使者不想解释,也不顾自己胳膊上的伤口,使劲甩开鬼怪,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那一眼……   鬼怪怎么觉得有些幽怨呢。   可是,他要是追上去的话也不妥,哪像“仇人”该有的样子,何况他还有件重要的事必须现在去做。   忍不住望向他,哎,他的背影也单薄了……   鬼怪在地图上没有找到“三神心理诊所”,于是只好先到那条街道,再沿着门牌号找过去。   怪不得地图上没有,因为诊所根本没有挂牌子。   鬼怪上到二楼,进了诊所,发现一个相貌端庄的红衣女子正坐在桌子对面看一本书,听到有人,便抬起头,微笑,“您好。”   “您好。”   “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鬼怪发现,女子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她的眼睛,充满了活力,像两眼活的纯净的泉水,将整个人带的都生动起来。   “我是一位患者的家属,不知道能否方便询问下他的病情。”   “是哪位……”   “我带来了他的笔记本。”   红衣女子拿过来,翻看了两页,便将本子还给了鬼怪。   “我知道您说的是谁了,您是记录里代号为‘鬼怪’的人吗?”   “是的。”   “笔记的主人患有多重人格症,这您是知道的吧。”   “对。”   女子接着道,“那名患者在我这里叫做朴利焕,也是他的主人格。”   鬼怪心想,那应该就是使者了。   “记录里的‘李赫’是他的第二人格,或许你们见过。”   鬼怪突然觉得牙痒痒,“是的,我们见过。”   “至于他的第三人格……”   鬼怪因这句话陡然瞪大双眼,浑身如遭惊雷劈过!   第三人格!   使者的体内不只有李赫……   女子忽视了鬼怪的异常,自顾自往下说,“朴利焕的笔记中没有对第三人格的记载,说明这个人格隐藏得很深了,主人格完全没有发现,但是也不是找不到痕迹,比如,他以前提到的花朵纹身,他说这不像是李赫的作风,还有见到你的而落下的眼泪……如果你是TA出现的原因的话,这第三人格你应该认识吧。”   直到鬼怪跌坐在椅子上,女子好像才发现鬼怪的不对劲,这才停下不讲了,她看到鬼怪咬紧了牙,双手抱头,挤闭眼睛,似乎不想面对这一事实。   他的脑海里,那些声音交替出现。   “李赫是为了保护我而存在的。”   “我晚上从来不睡觉,我又不是那个睡神。”   “芍药是我妹妹最喜欢的花。”   “哥哥!”   “这是李赫看中的戒指。”   叫他哥哥的人他当然认识!   那是他最宠爱的妹妹——金善!   王黎将他和金善藏在自己的身体里……   这是连使者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他想起九百年前最后一次踏入皇宫,听到了宫中传言,“皇帝有疯病……”   鬼怪一时难以接受,他单手捂住眼睛,中指抠住太阳穴。 ☆、跟踪      凭借字迹和使者笔记上的记录,鬼怪已经窥到了冰山一角,而三神医生接下来的话则让这座冰山完全显形,鬼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艘飘零在海上的小船,九百年的平稳行驶之后突然遇到狂风大作,他正冲着那座冰山撞过去。   他已经改变不了方向,唯一的路就是撞过去,哪怕是粉身碎骨。   这情景仿佛是九百多年前的重现。   海那么大,看起来似乎是往哪里飘都可以,可他的王在那,那便是他唯一的路。   尽管那是一条死路。   “朴利焕xi说自己一直在受罚,且他对此毫无怨言,即使主人格被其他人格侵占,其他人格也会替他继续接受惩罚。”   鬼怪感觉头皮发紧,喉咙干涩,连说话都费劲,“他……会被其他人格取代吗?”   “我还没有问,您是他的……哥哥?”   鬼怪耳畔响起王黎清朗的嗓音,那时他站在皑皑白雪中朝自己笑,那笑容比雪还要干净,那眼睛比星河还要明亮,他叫道,“侁哥,侁哥……”   鬼怪的眼眶忽的一热。   “不是哥哥,我是他的恋人。”鬼怪回答。   “那您对他的过去很了解吧。”三神问。   鬼怪的话噎住,他沉默地点头。   “如果是做了什么错事的话,朴利焕xi人格分裂的原因也就很明显了。   “因为恐惧、害怕、内疚,在这种情况下他会怎么想呢,善良的人做了错事的话,最希望的并不是掩盖过错,而是想办法赎罪。   “他利用次人格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赎罪的想法过于强烈,次人格的自我意识就会越来越明显,甚至可能取代主人格,完成对身体报复性的占领,或者,次人格会对主人格的身体进行破坏,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是自残、自戕行为。”   鬼怪觉得自己的思维像极了被石头击开的水面,涣散成一圈一圈的水纹,他看着三神医生的嘴唇一开一合,听着她条理清晰的分析,却抓不到重点。   他只觉得遍体生寒,他最近一定是被使者传染了。   使者真讨厌,连体温都要传染。   “自残、自戕……”   这四个字像巨石投入水中,激起巨浪,把鬼怪混沌的思维硬生生砸开。   鬼怪浑身一个激灵。   出门时他看到使者右臂上的绷带,还有他闭口不言,匆匆离去的样子,难道是……   ——“我是使者分裂出来的人格,我所想的皆是他所想,我所做皆是他令我所做!”   不好,使者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么李赫也会在使者的要求下做出极端的事!   不对,李赫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现在知道了自己是谁,那么,是他自己想要反过来伤害使者!   “谢谢,三神大人。”   那双灵动的眼睛,在湛蓝的天空之上俯瞰生机盎然的大地,和脆弱人类的伤口。   三神在他走后,坐姿轻松许多,她托腮看着鬼怪离去的方向,“还记得我啊,那可得请我吃饭,我背台词很累的。”   天已经黑了。   炸鸡店里的客人坐了一多半,Sunny和池恩倬正忙着招待客人。   使者就站在门口,隔着玻璃窗向里面瞧。   池恩倬已经见怪不怪,偶尔抬眼看见使者也跟没有看见一样,继续欢快地去干活了。   炸鸡店十点关门,Sunny与池恩倬一同回家,使者就在后头跟着。   魂魄见到地狱使者纷纷避让,池恩倬开始觉得跟使者沾光也不错,可是,使者为什么要送她们回家呢。   这件事还没有跟鬼怪大叔汇报,Sunny那时一直在听他俩讲故事,虽然老板胆子大她是见识了,但是让她知道每天被地狱使者跟着……还是不太好吧。   两人边走边聊。   “恩倬。”   “老板?”   “跟你说哦,姐要谈恋爱了!”   “哎?真的吗?”   “真的啊,比那个人还要帅。”   恩倬知道她是指地狱使者,喂喂,他就在身后啊……   可她又不敢回头看。   “就怪了。”Sunny忽然加了这三个字,随后哈哈笑起来。   恩倬稍微松口气,也跟着笑,这还好,总比说使者坏话要好。   Sunny给恩倬讲述她的经历,“那天在天桥上,我本想用一枚戒指搭讪,说起来也好笑,那枚樱花戒指我没见过却觉得眼熟。可是那个人更好笑,你知道吗,他当着我的面哭了,就对着那枚戒指。其实这倒没什么,最要紧的是他居然没有认出我来!好吧,那我自我介绍好了,然后,恩倬,更离谱的事发生了,我介绍完,想问他要电话要名字,他统统都不给,那时,我就连勾搭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那可能是……额,一时间忘了自己的名字。”恩倬赶紧打个圆场。   “嗯,他倒是说了记忆力不太好。不过我这人有个特点……那就是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不喜欢自己的人。”   “这样会轻松吧。”差点被绕晕的恩倬回应。   “那是,被人宠着多好啊。”   在他们身后,听着这番话的使者垂下头,压了压帽子。   “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不喜欢自己的人。”   Sunny的这种想法,与他脱不了干系。   而用隐身术跟在使者身后的鬼怪紧绷着脸,他终于知道了使者关注Sunny的原因,一切的一切都因为王黎的感情。   地狱使者,没有记忆,只保留了感情。   原来这个丫头是自己的妹妹啊,还是一如既往得美丽。   而且,她会很好地生活着,再也不用作为任何人的工具和牺牲品。   我的丑姑娘,终于找到了你,多想能一直守护你。   鬼怪看着说笑的两人,情不自禁也跟着笑起来,心中却是滋味微苦。   茶馆亮起了灯。   使者脱掉制服。   好在制服有两套,要不然这不可替代品该如何去鬼怪家拿呢。   今天,他的拒绝真是果断,干脆利落的两个字。   “不准。”   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斩断了他们仅剩的牵连。   也是意料之中,自己也十分明白他们的关系已经到此为止,总不至于还去奢望什么。   可还是忍不住难过,心本来是满的,现在却被鬼怪掏空干涸了。   他本来就不属于自己,有罪之人可以得到爱吗,答案是如此的明显,他却非要逆行。   逆行的路,从来都,很难走。   使者这个月的工资,除了还给后辈,剩下的全都买成了家用。   他叹了口气,此时他又是身无长物,两袖清风。   使者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就捧着茶杯发呆。坐了好半天,才想起卷宗有几处没有整理好,于是他将卷宗搬出,由于左胳膊上有伤,使者用右手拿着,左手托着。卷宗有些厚,使者匆忙将它们放在茶桌一角。   嘭地一声,是卷宗与桌面接触的声音,啪的一声,是茶杯碎在地上的声音。   在安静的茶馆里,这两声是一声比一声响。   碎碎平安……   使者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蹲下捡瓷器碎片。   谁知刚捡第一块,手腕就被另一只强有力的手捏住了,使者被吓得魂都飞了,身子猛得哆嗦了下,心脏骤然紧缩。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想干什么?”   使者的额头已经冒出细细的汗珠,但当他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一颗心才慢慢归位,是鬼怪。   使者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心念倒是转得极快,“你……跟踪我?”    ☆、34      太凉了,使者的手。   鬼怪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得加大。   “你……跟踪我?”使者还蹲在地上,抬头来问鬼怪。   听到使者说话,鬼怪才察觉到自己未免有些大惊小怪。   可是,他手上的伤难保不是李赫所为,三神那番话令鬼怪此刻仍然胆战心惊,一直牢牢地盯着使者,生怕他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鬼怪的手使了使劲,把使者从地上拉了起来。   使者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用眼神寻问。   “脱衣服。”鬼怪说,语调依旧是冰冷的,不亚于使者的温度。   “啊?”使者惊讶。   “听不懂吗?”鬼怪显得有些不耐烦,“让你脱。衣。服。”   使者仍是不解,但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胸前。   鬼怪看到他的动作,扯唇笑了起来,“喂,你不会以为我想要你吧……呵呵,事到如今,你觉得还有可能吗。”   使者的眼睛张大了些,像只受惊的小鹿,他的嘴唇颤抖着,接着闭紧双唇,上齿在口中用力咬紧下唇。   他也不完全是那么想的,只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念头,鬼怪为什么非要说出来啊。   使者低下头,委屈地嘟起嘴。   他的表情全部落在了鬼怪的眼中。   鬼怪几乎要扇自己一巴掌了,这已经不是从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时候了,你可长点心吧金侁,不会说话就别说啊。   但是鬼怪的下一句并没有改进多少,“要我动手吗。”   使者受不了了,闭了下眼睛,咬咬牙,直视鬼怪道,“你这人很奇怪,毫无理由地在别人的地盘让人脱衣服给你看?你是变态吗。”   鬼怪眨眨眼,使者说得很有道理啊,他这就是变态行径。   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他向来是个行动派,而使者又是个婉约派,与其问使者李赫伤害你了吗得到好奇宝宝的十万个为什么,还不如自己动手检查。   他吐了口气,真的亲自上手,去扒使者的衣服。   “我要看看你脖子上的花,那或许和我妹妹有关系。”鬼怪临时编了个理由,没说完就开始掀使者的毛衣。   原来是这样。   弄明白原因,使者认为这个要求其实可以理解,但他还是犹豫了下,因为他已经知道Sunny便是金侁的妹妹,只不过没有机会告诉他。   使者还在纠结时,鬼怪已经揪着他的毛衣边,等着他抬手。   但使者拍掉鬼怪的手,拒绝了他的亲力亲为,将套头的毛衣脱了下来,然后将里面衬衣的扣子解开两颗,扒开脖子后面的衣料,对鬼怪说,“看吧。”   使者露出的洁白颈项,让鬼怪想到了光滑舒适的丝绸,那朵黑色的芍药,便是无暇绸缎的点睛之笔,随着丝绸的飘动,若隐若现,充满了让人想窥探解读的诱惑。   这不是李赫纹上的图案,而是第三人格金善所做。   金善是使者和李赫都没有意识到的人格,就在金侁给使者递衣服的时候,第一次出现在金侁面前。   那么,使者捉何顺宰的那次,握住他剑的到底是谁呢。   “看好了吗?”   “没有,看不清。”金侁说着,握住使者的两肩,将他翻了个个儿,面朝自己,然后,鬼怪开始解使者的衬衫扣子,使者慌张地伸手阻拦,大声喝止,“金侁!”   金侁?!   鬼怪停下动作,“金侁?”他笑了下,“对哦,我还没问你,从我身上是怎么找到你的记忆的?把我当成谜面,找寻答案的过程是不是很奇妙?”   使者被问得愣住了。   因为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就算是三神提醒他鬼怪或许是之前认识的人,他也没有想过要利用鬼怪来寻找自己的记忆,因为比起他的记忆,鬼怪要重要得多。   那个只是他扮成李赫提分手想到的最伤人的借口罢了。   一开始就是假的,从头到尾就没爱过,说的全是谎言,做的全是演戏。   鬼怪会信吧,不信也没关系,他是王黎已经盖过一切,足够永生永世不再相见了。   可是没想到,一个周后的今天,他与鬼怪已经见了两次,而且两次两人都有“正当的理由”。   “因为……会心痛。”使者回答。   “什么?”   “听到你讲以前的事会心痛,看到你受到剑的折磨会心痛,看到你哭会心痛,看到你思念妹妹会心痛!这不是什么心灵感应,而是惩罚。”使者语调悲凉,神色黯然。   鬼怪哼了一声,他揪起使者胸前衣襟,将他往自己身前扯过来,“是三神告诉你的吗?你的过去?”   使者并不知道三神的真实身份,他盯着鬼怪,喃喃道,“三神医生……”   “她没有告诉你,李赫是谁吧?”鬼怪冷笑道。   “她……喂!”   鬼怪将使者的衬衣扯碎了。   使者的上半身赤·裸着,面对鬼怪。   鬼怪看着使者的身体,刻意的满不在乎霎时变为痛心疾首!   他感到的眼球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像是被一束强光照射,被刺得又酸又胀,难受得要掉下泪来。   为什么敢脱毛衣不敢脱衬衣,为什么要把白衬衣换成深色的,这一切在使者揭掉衣衫后彻底了然,因为他的身体上全都是被李赫摧残留下的伤痕。   除了胳膊上的绷带,还有胸部、肩膀、身侧被划得刀痕,每一处都留下了长长的血痕,看着触目惊心。   使者恍然明了鬼怪的目的,他抱住胳膊转过身,慌忙解释,“是执行任务时被恶鬼伤到的。”   “恶鬼会用钢笔扎你吗?”鬼怪愤怒地拔高音量,使者像是被突然而来的响锣震得颤抖了下。   “李赫是谁?李赫是谁?”鬼怪的心似在油锅里烹着,他扯着嗓子连问两遍,又怒道,“你是想让李赫杀了你吗!”   使者背对着鬼怪,不知是没穿衣服因为寒冷还是因为鬼怪的话,他抖得更厉害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使者一句话说得极慢,声音听起来甚至要比鬼怪要平静许多。   可是鬼怪不用仔细分辨使者的音色与以往的不同,就知道他一定是强撑着说出这句话。   “你九百年前喜欢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你自己的事,为何那时不把心思好好藏着,非要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把大家都逼上绝路……”鬼怪的力气也渐渐小了下去,他不想提的,即使知道使者是王黎他也不打算再提的。   使者的眼泪砸在地面上。   一颗,两颗,三颗……   鬼怪这是在干什么呢,再把他的罪过控诉一遍吗,可是,他已经……已经拿不出更多来接受惩罚了。   他不该,不该乱君臣之纲,他错了,鬼怪说得再难听也不过分,他只能受着。   鬼怪仿佛听到了眼泪砸在地面上的声音,他朝着使者伸了伸手,在触碰到使者的肩膀之前又放下了。   “就这样吧,我不会原谅你,但也不想看你这样,你……受到的惩罚已经够多了。”   使者听到鬼怪离开的脚步声。   他流着眼泪,套上毛衣,之后坐在地上,继续安静地哭着。   脸上的皮肤都被泪水泡的疼。   “你以前就这么爱哭吗,小哭包?”   鬼怪这样问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王黎,可他现在知道了,却发现此时的使者比那时的王黎还爱哭。   他那时从宫里偷偷跑出来,红着一双眼睛来金府找金侁,可把小将军吓了一跳,“殿下,谁欺负您了?”   “没有的事,就是……嗯……想你……想来找你和善儿。”   金侁站在王黎旁边,看着王黎伸手抹眼泪,左一把右一把。   灯还没关,他脆弱流泪的样子金侁看得一清二楚。   一点没变。   金侁叹一口气,唉,剑刺入的地方又开始疼了。 ☆、35      天亮了。   使者醒了,他还是坐在地上,昨晚哭累了就这么靠着柜子睡了过去。   可是灯关了,不是他关的。   裹在身上的褐色大衣,也不是他的。   使者明白过来,鬼怪昨晚没走……   使者看着窗外的光亮,有瞬间的恍惚,好像他此刻还在鬼怪的大房子里,鬼怪蹲在他的床头,掀开被子轻声叫他起床吃饭。   阳光洒了一屋,照在他的眼皮上。   他会反抗一下,拉着被子把自己盖的更严实,这时鬼怪便恐吓他,不起床的话,就要强吻他了。   “你很烦啊。”使者刷地把被子掀开,斜眼撅嘴看着鬼怪,但结局还是他认输,几近梦游般地下床洗刷了。   鬼怪在身后叹息遗憾道,“你怎么起了呢。”接着又笑嘻嘻地追上他。   已经很珍惜了,可还是留不住。   使者把脸埋在鬼怪的大衣里,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残留的温度,令人安心踏实的温度。   他现在应该走了吧。   使者扶着柜子站起来,拍拍被硌平的屁股。   又被他看笑话了。   使者将鬼怪的衣服叠好,又抱在怀里嗅着,不舍得将它放起来。   有了记忆的使者,变成了王黎的使者,还是像过去那样深深爱着金侁。   那是他年少的梦想和追逐,是他漂浮在水面上紧紧抓着的浮木。   金侁给了他最多的温暖,所以即使是深渊,他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不在乎对错。   这时,一道光穿了进来,使者被晃得眯了下眼睛,有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朴利焕xi……”   她穿了一身红色的衣服,有着温柔灵动的少女的眼睛。   后辈正在他的茶室里打扫卫生。   “那个……金差使。”   嗯?有人叫他?   后辈往外看,咦,是鬼怪,正站在茶馆门口,“鬼怪大人。”   “出来一下。”   于是金差使扔下扫帚奔到鬼怪面前。   “您有什么吩咐吗?”   “恶鬼帮的头目,你们查到了吗?”   “是的……”自从前辈和鬼怪在一起之后,后辈就再也没在鬼怪脸上见过这么阴郁的神色,这让后辈的回答更加谨慎小心,“恶鬼帮的头目,名字叫做朴中元。”   鬼怪听后,冷笑一声,“果然。”   “您认得他吗?”后辈曾对使者说过从年龄来看,鬼怪是和朴中元同时代的人,听鬼怪的语气,他们似乎认识。   “岂止是认得。”   鬼怪目光突然暗下去,声音像是从寒冰中浸过,此时鬼怪看上去比地狱使者还像地狱使者。   后辈听得牙齿都开始打颤,他懊恼问了这个问题,生气的鬼怪让人好怕怕。   可是这样的鬼怪,对战朴中元没问题吧,前辈可以寻求鬼怪的帮助啊。   他只是想想,可不敢再问了。   鬼怪又问道,“你们多久发一次工资?”   虽说和使者住了这么久,但是钱对使者来说是个敏感的话题,鬼怪也顺着他,从来不提这事。   “?”后辈没想到鬼怪会问这个,但见鬼怪因为求知欲而缓和了一点的神情,觉得聊工资的事挺好,“一个月。”   “几号发?”   “20号。”   “前天啊。”   后辈简直懵逼,这些您怎么不去问你们家使者……他忽然想起使者最近的状态,哦对,他们好像在冷战。   “一个月的工资租房子够用吗?”鬼怪继续打探。   “租个普通的房子是没问题的。”您那样的肯定是租不起,使者前辈可是把全部积蓄都搭进去了,就冲这点您就不能辜负他,后辈在心里默默想。   “那为什么他还住在茶室里?又不是没发工资。”鬼怪终于绕回到了正题上。   “额……”   “为什么?”鬼怪看着后辈欲言又止,便又问了一遍。   此时的鬼怪像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任性小孩,如果后辈不回答的话,估计他就是那个砂锅了。   “因为,前辈借了我1000元。”   “为什么?”鬼怪蹙眉继续问。   后辈心想你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哪知道,但他还是把使者的话转达给鬼怪,“他说想买点东西,没带够钱。”   鬼怪心念一动,又问道,“哪天借的?”   后辈想了想,算了算时间,“15号。”   15号,是“李赫”和他说分手的那天!   鬼怪的心揪了起来,确认道,“你确定是使者借的钱?”   “是啊,前辈还有点不好意思……”   李赫从来不会不好意思。   ——“阿使,你买新衣服了吗,好看,哈哈,有点像我做得菜。”   那天,跟他说分手的,不是李赫,而是使者本人!   鬼怪的心脏突然被一双无形的手所挤压,疼痛突如其来,他疼得弯下腰,闷哼一声。   “鬼怪大人,您……”   “没事……多谢。”   “没什么的,您还好吗。”   鬼怪没有回答,拿下按在胸口的手,瞬间移动,往远处去了。   他找到了三神。   三神说,朴中元已经是邪力最强的恶鬼,正常情况下,你们都无法战胜对方。   你的剑是杀死朴中元的关键。   但是拔出剑时,你也就会消失。   你能下定决心吗。   鬼怪笑了笑,笑容短促又苍白,“这本来就是我所求,终于能有件求之可得的事情了,我该感谢神。”   三神平静地说道,“我们都热爱和平,不想看到杀戮,也不想看到有人吵架。”   不想看到有人吵架。   如果这是和好的机会……   可是他和使者的命运是不是悲催了点。   鬼怪走在路上,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音。   终于可以实现九百年的夙愿,化成风、化成雨消失了。   也终于有新的理由,可以让自己再一次接近他了,背负着所有金家所有亡灵的痛骂,最后一次……   到了家,鬼怪没有穿门,他按下了密码,“1-2-3-9,”新年快到了,要换密码了,使者会记得换密码吗。   门开了,鬼怪眼眸一低,地上的一滴红点蓦然放大在他的眼睛里。   这是……   他用了任意门,直接到达家门口,一路都在想该怎么和使者说拔剑的事,根本没有在意周围的环境,此时看到了地上的血迹,才悚然心惊地回头,门口的血点已经连成了线。   是有人一路流着血过来的,血迹消失在门口。   鬼怪觉得一阵晕眩,脚下发软,知道他家的,只有柳家人、恩倬,还有……使者。   谁会流着血不去医院而来他家?   鬼怪越想越怕,呼吸已经全乱了。   他有些不敢推开门。   却不得不。   他仿佛闻到了门缝中飘出的铁锈味。   鬼怪推开门。   只见一个人坐在门口长凳上,气息微弱,面如金纸,连平日过度红润的嘴唇都血色全无,即使这样,他还是朝鬼怪硬生生地扯了个笑,声音极低地说,“你回来了?”   地狱使者捂住腹部,那里插了一把匕首,只剩了木柄在外面。   地上有一摊血。   向来被他重视的帽子已经被丢在一边,安静得待在地上。   鬼怪身侧的手在明显地颤抖,他已经无法呼吸了。    ☆、沉沦      战场上的金侁经历过多少千钧一发、生死攸关的时刻,但他却从来没怕过,这是第一次,他知道了这种滋味。   鬼怪听到使者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消逝的声音,像冬天呼呼刮过耳朵的凛冽寒风,带来的是刺骨的痛。   他一直以为使者不会死。   鬼怪扑过来,单膝跪在使者面前,用抖着的手堵住他的伤口,“怎么回事……”   一瞬间,那些恨、埋怨、挣扎全都被鬼怪抛在脑后,使者的血染红了他的眼睛,刺痛了他的心脏。   “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鬼怪问了一嘴,立刻又慌忙地哄道,“别怕,别怕,不要紧,很快就不疼了。”   鲜血从鬼怪的指缝里渗了出来,鬼怪痛恨自己没有在他身边,明明知道他会有危险。   使者的血是热的,是那么鲜活的温度。   鬼怪的头脑和眼睛都胀得发痛,到底是谁,是李赫还是朴中元?   使者哼笑两声,伤口所在的腹部便跟着起伏。   “呵呵,你对那个傻逼越来越温柔了……不像你啊,鬼怪。”   鬼怪一愣。   李赫?这不是使者的人格,而是李赫。   是他把匕首刺进使者的身体,是他要杀了使者。   鬼怪胸口剑光突然膨胀,蓝色的火焰直扑李赫而去!   但他按住使者伤口的手却没有松开。   因为这是使者的身体啊。   李赫感受到了鬼怪的怒意,他讥笑着说道,“你们还应该感谢我呢,要不是我看到了你的剑,你会把他带回家?”   “你闭嘴。”   “鬼怪呀,他是王黎。”   “住嘴。”   李赫像是没有听到鬼怪的话一般,继续挑衅道,“他杀了你。”   鬼怪忍无可忍,用一只沾满了血的手捏紧了李赫的脖子,他盯着李赫,眼角含血,目眦欲裂!   “喂喂喂,这是使者……咳咳……”   正因为这是使者,要不然,李赫早被鬼怪一刀砍死了。   鬼怪最终收回了他的手,连同他的暴怒。   这是李赫,也是自己。   是使者幻想出来的金侁。   在没有恢复记忆之前,那个金侁尚可以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像以前他对自己的依赖,但是现在,“李赫”复仇的欲望被唤醒了,他对使者再无半分温情,剩下的只有杀意!   其实,这是王黎的想法。   王黎和金侁一样,都永远走不出这黑暗了。   使者血流地速度已经放缓了许多,起码捡回了一条命。   鬼怪将他抱了起来,遭到李赫的反抗,李赫想推他,无奈用不上一点力气,感慨道,“阿使这身子骨也太弱了。”   鬼怪哼了一声,冷言道,“我抱的不是你。”   “你这不会是打算原谅他吧,啊,你这被抛弃的将军。”   金侁没有搭腔。   李赫不依不饶,“你忘了他为什么娶善儿吗?”   金侁的脚步一顿。   李赫自问自答道,“是为了抓住你的心……哈哈多可笑的想法,他的自以为是,却把你越推越远。”   金侁的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   他试图镇静,但他做不到。   “侁哥,我要娶善儿。”少年的语气坚决,像他看着自己的眼神。   李赫的话,像是撒在伤口上的一把盐,把腐烂的皮肉腌得生疼。   金侁将使者放在他的床上。   白色的床单沾上了使者的血迹,触目惊心。   “我要拔出匕首了,可能会有些疼。”金侁试图沉着地告诫。   结果李赫握着那把匕首的木柄,阻挡了金侁,“你还没回答我呢,被抛弃的将军。”   “回答你什么?”   “你打算原谅他吗?”   “从没有这么想过。”金侁实话实说,金氏宗祠里的牌位,无时不提醒着他过去,那是不可能被忘却的伤痕和仇恨。   “没错,他确是不该被原谅。”李赫笑了,“可你以为我想杀他,我如果真的想杀他,又怎么会到你这里来。”   所以,金侁,如果你真的想杀他,又怎么会看着他的伤痛而心碎。   “这个傻子,自己去杀朴中元了,这一刀,不是我刺的。”   金侁的手攥起来,李赫正在往他心的深处走,那是金侁刻意藏起来的地方,是他自己也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抵达的地方!   李赫轻轻笑着,“我在身上划了那么多口子,却没有一刀下得去狠手。我是你啊,我不是应该杀了他吗。”   金侁没想到得到李赫如此回答,他张了张嘴,“你……”   “是你。”李赫又开始笑,笑得眼泪都堆满了眼角。   金侁知道疯癫的李赫在说着什么。   是他。   哭的是他。   李赫又道,“我对使者并不好,这也如他所愿。现在我脱离了王黎,有了自己的意志……我想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但那个傻子,还是不会饶过自己。”   李赫的手握住木柄,低喝一声,拔出了那把匕首。   他哼了一声,随即痛得昏了过去。   金侁紧紧地抱住王黎。   王黎的头发早就被汗水打湿了,贴在额头上,后颈密布着一层虚汗。   金侁越抱越紧,他的脸贴着王黎的脸,眼泪像一场暴雨般打在王黎苍白的脸上。   无声无息地顺着两人的脸颊滑落。   他慢慢地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就像看了一部电影,隔了几年之后,开始回想起它的剧情。   似乎过了许久,心早应该麻木了,不再会有伤心和难过。   可是,就像雪人在夏天会融化,种子在雨后会发芽,都是那么自然的事,他想起来时,心里总是会下起绵绵的细雨。   他死的时候,王黎冷漠地站在殿外,在他咽气之前留给他一个转身。   他那时拼尽全力对他说了四个字,可惜王黎再也没有机会听到,而他再也没有机会说起。   王黎曾坐在桌案的一边,最后一次对他笑,他的眸子被乌云遮住了,笑起来仍是眉眼弯弯,青涩模样未褪,说出来的话却熄灭了所有的灯火。   他说,“金侁,你我今生,君臣缘分已尽。”   既然,都走不出来这一丝月光都没有的黑暗森林。   那就在一起在这黑暗中沉沦吧,王黎。   金侁久久地抱着王黎,他还没有醒,整个人虚弱无比,但嘴唇总算是有了点血色,这让金侁稍微宽心。   他以前就是个整日不离汤药的孩子,总是让人担心。   只不过,他们俩现在的样子……实在有点惨不忍睹。   床单上都是血迹,王黎的脖子上还有被金侁掐的手印,金侁的双手上也是王黎的血。   这……好在德华没有忽然闯进来,要不然这种大尺度的场面该怎么解释。   金侁抱着王黎去了浴室,将两人洗干净后,又把人抱到自己房间。   床单没有换,因为他舍不得离开王黎。   一分一秒都不愿意。   他此刻就在自己的怀里,像只小奶猫,那么乖,那么安静。   金侁俯首,吻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尖,他桃形的嘴唇,在他的唇上留恋反复。   “不过,如果我有一天惩罚结束了,就会去转世,到时候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找你了,满世界找,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抱歉啊,黎儿,恐怕不能去找你了。   睡梦中的王黎感觉有花瓣吻在自己唇上。   “哈哈,哥哥,你看,黎哥哥在这睡着了。”   “这孩子。黎儿?黎儿。起了,这里凉。”   王黎缓缓睁开眼,目光迟缓地聚成一个点。   是金侁的脸。   英俊的脸庞,深邃的眼神,忧郁的眉间纹路。   王黎一瞬分不清梦和现实,他唤,“侁哥……”   金侁没答应。   王黎大约以为是做梦,所以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反而接着自顾自地说,“我对不起你……”    ☆、春天      “再叫一声。”鬼怪声音低沉地说,他久未开口,一说话才知道嗓子哑了。   使者此时仍然是懵的,梦中的场景和回忆交织在一起,让他半天无法脱离出来。他冲着鬼怪眨两下眼睛,突然啊了一声,一个骨碌爬起来,手撑着身子,按在鬼怪的腿上。   他想立马滚出地球,滚出银河系,可刚爬到一半,鬼怪像扯猫尾巴一样,扯着使者的……浴巾。   使者挣扎的欲望和鬼怪想拉住他的欲望都是强烈的,这样的强烈的欲望碰撞的结果就是,使者毫无悬念的……光了。   一阵凉气袭来,使者回头看向鬼怪,一脸的愤懑,还有点委屈不解。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黑的纯净,白的无暇,瞪着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就像一只可怜巴巴求食的狗狗,让人心生怜爱。   他的唇轻轻撅了起来,像是在撒娇一般。   终于恢复了水蜜桃色,鬼怪放了心。   鬼怪看着使者不经意露出的可爱模样,心里有一块塌陷了,没有巨大的声响,倒像是柔软可口的蛋糕被人挖空了一块。   他忍着笑意,冷漠地说,“我又救了你一命。”   使者看着鬼怪的眼睛,他是单眼皮,眼皮的线长而锋利,不笑的时候眼风扫过来都带着冷气,看起来很威严。   但是此刻,那双眼睛肿了。   十分明显。   “你又哭了。”使者在心里说。   鬼怪听到了,稍微有些尴尬,虽然现在更应该感到尴尬的是使者。   “不是哭,是……”鬼怪开始想理由。   “你在嘴硬吗?”   “真的不是哭!是没睡好……”鬼怪吼了这一声,感觉嗓子好了许多。   “哦。”使者问得很认真,答得也很认真,不过很快,他的脸就比鬼怪的眼睛更红了。   不愧是反射弧世界第一长的阿使。   阿使连忙往被子里钻。   钻到只露在外面一个头。   “那是我的被子。”鬼怪不悦道。   这句话,和“这是我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愧是不在乎任何讲话艺术的鬼怪。   使者咬了咬牙,低头,有些难堪地抿了抿红润的唇,黯然道,“我马上就走了。”   他的记忆停在匕首刺中腹部的时候,来到这里的不是他,是李赫。   没想到李赫还会再出来,而且没有落井下石。   三神昨天找过他,当他听到神说的话,他想,他居然得到了神的眷顾。   可是不由得想要更多,所以在遇见朴中元的时候就想试试,看看是不是可以……   毫无疑问,妄想只能妄想,连他给总部提的建议都是空想一场。   朴中元的匕首之所以不是刺在他的心脏,就是为了不让他死,因为,自己是唯一可以拔剑的人。   但是这次,朴中元给了最后的期限,他说,“黎儿,再给你两天时间,金善的命在你的手里。”   两天的时间,能来得及做什么。   听到金侁疏远的话,使者一时间不知是该感谢李赫还是该讨厌他。   要他怎么做,总得给个穿衣服的时间吧。   好在他的衣服还在鬼怪家。   “你连谢谢都没说就想走么。”   场景似曾相识。   从他“出手相救”开始的今生……   使者感觉愈发难堪,鬼怪明明就是故意刁难,他要怎么样才好。   只能把鬼怪的被子抱得更紧。   鬼怪看着被他逼到无路可退的使者,叹了口气,上前一点,把使者揽在怀里。   使者:“???”   “朴中元跟你说什么了吗。”鬼怪忽然换了一种语气,使者感到陌生又熟悉。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鬼怪对他这么轻柔的说话,但那又好像是昨天的事。   而且!   鬼怪现在抱着他。   鬼怪os:哥抱了你一晚上了好么。   还有朴中元!   他知道朴中元的事了!   “你傻,所以当我也是傻的?”鬼怪又说。   使者不知道该说什么,被鬼怪抱着很温暖,这种温暖从皮肤和心脏同时出发,冲进血液里,冲进眼睛里。   鬼怪能感觉到使者在轻轻颤抖着。   “你怎么知道的?”   鬼怪笑了笑。   他刚才说错了一句话,其实他没有比使者精明多少。   晚了,他知道的太晚了。   “黎儿。”   使者的身子一震,鬼怪能感到他瞬间僵硬的身体。   这个称呼……   最后一次从金侁口中听到,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也许是上辈子的上辈子,他称呼他王,他叫他金侁之前。   他娶金善时,两人的兄弟缘分戛然而止。   他将他赶走时,仅剩的君臣缘分也耗尽了。   王黎的眼泪总是让金侁猝不及防。   “你爱我吗?可以边哭边说。”金侁给王黎擦着眼泪。   王黎点一下头,眼泪滴到了金侁的指腹上,烫手。   “好。”   什么好?   王黎还没问,金侁就托着他的下巴,堵上了他的嘴。   “唔……”   一个绵长深入的吻,由淡转浓。   王黎的手放弃了他的棉被,转而攀向金侁的肩膀。   鬼怪看着他,呵呵笑,“你是不是忍了很久了。”   “这句话该我说吧。”使者低头,长睫遮住了他的眼睛。   金侁继续笑,他想了想,有些话还是一会再说比较好。   王黎其实并不完全明白金侁对他态度大转变的原因,但他此时已经不求明白。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就算金侁是在演戏,他也会奉陪到底。   不原谅他,他从未求他的原谅。   不爱他,没关系,他也不求他的爱。   王黎强迫自己对自己撒谎。   “我去给你拿衣服,你等一会儿。”金侁进入王黎房间,给王黎拿了一套居家服。他把被单扯了,扔进洗衣机,可他忽然发现,自己不会用。   平时家里都是使者洗衣服。   王黎穿好衣服,出来见到这一幕,笑话他,“千年鬼怪怎么连洗衣机都不会用。”   “因为洗衣服是阿使的事情。”鬼怪面不改色、厚着脸皮说。   金侁回头看了王黎一眼,又看向洗衣机。   可是这一眼,他注意到,穿着黑色居家服、披着他外套的王黎,看起来是那么瘦小。   他们明明一样高,可抱着王黎的时候,都快摸不到他的肉。   金侁没由来一阵怒意,他重重拍了洗衣机一下。   王黎有点害怕,“金侁……”   “没事。”金侁快速变脸,挤了一个笑,“你来洗,我去做饭。”   “好。”王黎担心地望着金侁。   金侁去厨房溜了一圈又回到王黎面前。   “那个……家里什么都没有了。”   。。。。。。   最后,两人穿戴整齐,出去吃饭。   金侁随口说道,“你那天穿的白色大衣,挺好看的,以后可以穿。”   “哦,那件啊,那是……”王黎突然看向金侁。   那是李赫买的。   假话,无法再说出口的假话。   他知道了。   “其实,有时候自己扛也挺好的。”金侁又道,听起来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王黎隐隐生出一种预感。   金侁……要离开他了。   吃饭的时候,王黎在吃,金侁就看着他吃。   “你怎么不吃?”   “我想吃别的。”   “那换一家?”   “你想我换一家?”金侁逼近王黎,竖着眉,面色好像有点……生气?   王黎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低下头猛吃。   “对了,就这样,吃饱一点,待会会很辛苦。”金侁摸了摸王黎的头毛。   王黎感觉自己要上断头台了。   两人最终站在早餐店的门口。   金侁拉着王黎的手,“这次要去的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光牵手是不够的,可是这里人太多,就勉强用牵手的吧。”   王黎一听这话,立刻挣脱了金侁的手。   走到金侁后面,抱住金侁。   “这样可以吗?”   “哇——”   人们的反应很熟悉,是看狗血剧该有的反应,金侁曾经期待在使者身上看到。   金侁一笑。   “抓紧。”   “要起飞了吗?”王黎的脸贴在金侁脖子后面,热气喷在金侁脖子上。   “是的。”   金侁拉开门。   场景完全变了,不再是喧闹的街边,也不是鬼怪的家。   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花田。   一派绿意中,是数不尽的花儿。   王黎忽然想起鬼怪给他变得那个魔术,将他的房间变成了一间花房,此刻他所看到的,比那时更要震撼多倍。   微风浮动,花香四溢,熏得游人醉。   “这里永远是春天。”   王黎因鬼怪的话而从远方回神。   金侁脱掉了王黎的外套,他皓白的手腕露了出来。   金侁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银色的手链,将它系在王黎手上。   “德华说,道歉的话,要买最贵的东西给他。这根手链不是最贵的,但是我在上面施了魔法。”   王黎立刻就知道这魔法是什么了。   他的手腕上长出了藤蔓,上面开着粉色的小花。   “每当你思念我的时候,它就会开花。”   金侁单膝跪在地上,亲吻王黎的手。   “我的王,愿你以后的生命里,永远都是春天。”   使者彻底明白了。   他在示爱。   他在,告别。    ☆、一眼万年      鬼怪一件一件地脱掉了使者的衣服,极有耐心。   在X之前,鬼怪在使者的右脚脚腕上戴了一条脚链。   他说,这个和手链是一套的。   几乎在鬼怪拿开手的同时,使者的脚腕上就生出了小小的花。   鬼怪看见了,满足地笑。   “左手离心脏比较近,而这里——”鬼怪握住使者的右脚脚腕,“是我第一次碰你的地方。我想让它们缠住你,这样你就不会忘了我了。”   使者躺在草地上,嗅到了青草的芬芳。   他在鬼怪说“这是一套”时,忽然恶趣味地想到了“qing趣用品”这个词,可现在,他只想哭。   他们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   他以前为什么要一次一次地拒绝鬼怪呢。   他听到鬼怪在他耳边说,三神是位真正的神仙,她已经将杀死朴中元的方法告诉了她,就是拔出这把剑,在他消失之前砍向朴中元就好了。   你要给我拔剑哦,我的“新娘”。   还要照顾我的妹妹,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池恩倬是其他遗漏者你这个笨蛋还不知道吧,不许带走她,你欠我的情,就还在她们身上吧。   鬼怪低声说话的时候,那轻柔的声音就像羽毛掠过心尖儿,吟诗一般,无比撩人。   他吻遍了使者的脸,他的眼睛、睫毛、鼻子、嘴巴、耳朵,然后说了这些话。   就是他最后交待使者的事情了。   鬼怪的吻在向下进行之前,他两只胳膊撑着身子,低头迷恋地看了看使者,说,“阿使,你真美。”   使者的泪渗入头发里,他闭上眼,一滴泪又生了出来,沿着原来的痕迹滚落。   他摇了摇头。   鬼怪俯身,吻干了使者的眼泪。   然后,一路向下。   使者的右侧锁骨上有一颗很小的痣,鬼怪用牙齿咬着,又用舌头吸了一下,像是在吸一颗葡萄,使者的骨头被鬼怪温热的口腔包裹,让他全身都像着了火般热了起来,使者舒服地叹息一声。   鬼怪在亲吻的时候,手开始撩拨着使者左边的小小突起,使者不由得低吟,像是梦中的发出的呓语,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而他轻轻答应。   鬼怪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紧张的准备着,这一声诱人的低吟,让他更加饥渴难耐。   他的声音变得喑哑,带着q,yu,“阿使,你变成粉色的了。”   使者听到这句话,害羞得咬着唇,被迫张在身侧的胳膊往里缩了缩。   鬼怪一下子按住了使者的手,眼中的欲望丝毫不加掩饰,他觉得体内的猛兽正在觉醒,但他努力想给使者一个不太糟糕的回忆,于是轻声细语道,“阿使,我要吃早餐了……”   使者长而直的腿被鬼怪抬了起来,他有一瞬大脑是一片空白的,根本无法思考,只觉得自己心甘情愿在快感中走向毁灭。   藤蔓在爱意里疯长,缠住了他们两人的身体,粉色的花瓣落在使者白玉般的胸膛上,落在他凹下去的颈窝里,落在使者散落在地的头发上,让使者更加美得动人心魄。   他的眼神朦胧而湿润,像被雨打湿的丁香。   他的鼻梁挺直,鼻尖却秀气,是完美的刀刻雕塑。   他的薄唇水嫩嫩的,唇峰性感地翘起,正微微翕动,仿佛在说着,吻我吧……   鬼怪必须狠狠地克制,才不至于将使者的腿捏碎。   鬼怪又吻他,使者一偏头,后颈的芍药花就进入鬼怪的眼睛里,随着使者躯体的舒展变得更加摇曳动人。   于是,鬼怪吻上了那朵花,之后把他抱起来,又来了一次。   使者坐在鬼怪的腿上,抱住他的头。   鬼怪在喘息中给了他一个宠溺的笑容,使者忽然感觉自己从云端坠了下来。   鬼怪的脸上不只有汗水。   这本该是世界上最欢愉的时刻,于他们而言,却成了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刻。   使者靠在鬼怪怀里,披着他的外套。   “明天晚上,是朴中元给我的最后期限。”使者说。   “好。”   鬼怪以前话很多,显得特别聒噪,现在却总是说一个字。   好。   “我会拔剑。”   鬼怪抚着使者的头发,笑了笑,说,“其实没关系,你已经自己过了那么久……”   “侁哥……”使者唤道。   “嗯?”   已经平静下来的使者,看着鬼怪忽然哭了,“我会想你的。”   你会想我吗。   鬼怪亲亲使者的额头,“我知道。”   他知道,但是不得不这么做。   九百年前没有完成的事,仍将由他来完成。   可是他的王啊。   总是让他放心不下。   明明最想说你不必强撑,可是去只能说一个人扛也挺好的。   他不知道还有谁能看出使者内心的脆弱,他也无人可托付。   怎么办呢,阿使。   “睡一会吧,该累了。”鬼怪对使者说。   “嗯……”使者闭上眼睛。   眼睛流的泪太多,闭上眼都会疼。   可是他没有睡觉,他的手抓着鬼怪的衣服,想忍住不停落下的泪水。   使者换上他的制服,鬼怪为他系上扣子,戴上帽子。   “走吧。”   “侁哥……”使者叫得悲切切,万分不舍。   金侁笑了,眸子里亮晶晶的,他别一下头,镇定下之后,对使者说,“别这样了,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现在很好,总比我们分手要好。”   使者也笑着,说起过去的事,“我记得那时你笑我胆子小,却还给我讲鬼故事。”   “是啊,因为你惊吓的样子很可爱,我……看了十分想抱住你。”鬼怪坦承。   “嗯,这样就很好。”   使者和鬼怪的话毫无逻辑性,但是好像这样说着,他们的时间就会增加一分一秒。   天台。   朴中元已经带着他的恶鬼帮站在那里等着他们。   鬼怪的剑拔出,他并不会马上消失,而这却是他最脆弱的时候,朴中元会趁这个机会杀了他。   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情况,朴中元将整个恶鬼帮都带来了。   几十只恶鬼都披头散发,面容狰狞,身体正在夜色中发着悠悠的绿光。   “金将军。”朴中元冷笑着,叫道。   “佞臣。”金侁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几乎要把牙咬碎。   “逆贼……哈哈哈哈,是你,对吧,黎儿?”   使者听到这个称呼,觉得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   “朴中元,我会杀了你!”   “就你们?拿什么杀我?”   “这把剑!”金侁怒吼。   “哈哈哈,拔出剑,你也就没命了。”   朴中元一挥手,恶鬼帮便冲着两人冲去。   “朴中元!”   “朴中元!”   “朴中元!”   空中突然传来几声厉喝,朴中元望向四周,见到十几个黑衣黑帽的地狱使者,突然出现在天台上。   是使者团。   朴中元不仅不害怕,反而觉得很有趣,大笑起来,“就凭你们吗?”   使者团与恶鬼帮战成一片。   “黎儿!”金侁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拔剑吧,侁哥。”使者没有解释。   金侁本来面色凝重,他看着使者,忽然变得放松下来,“来。”   使者握住了金侁的剑柄,本来虚无只有蓝色火焰的剑在这一刻变成了实体,使者双手用力,剑动了!   金侁的身子前倾,口中喷出鲜血,溅在使者的手和脸上。   胸口随着剑的移动而滴下血,落在地上,斑斑点点。   他疼得浑身都在发抖,最后跪倒在地上。   朴中元见到了鬼怪的模样,奸笑不已,他的阴谋就要得逞了!   使者的脸上滴下鬼怪的血,他看到鬼怪痛的样子,更是如万蚁噬心,但他的手没停!   而鬼怪撑着一口气,双目似火,他紧紧得盯着使者。   没有来生的他,只有这最后的时间。   突然,使者眸中带泪、嘴角却含笑,他开口道,“侁哥,神说你不会死,却没说你是会痛的……”   什么?   那把剑就快要从金侁体内抽出!   金侁忽然想伸手去抹使者脸上的血迹。   使者完全抽出了剑,他笑了笑,说道,“我爱你。”   接着一个转身,只留给金侁一个越走越远的背影。   这个画面是那么熟悉,九百年前,也是这样,金侁彻底失去了他。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想冲上去阻止这一切,却被两个地狱使者按住了。   “放——噗——”   又是一口血。   “王黎!”一声凄厉的喊叫划破夜空,但很快便湮没在了夜色里。   王黎在把剑刺入朴中元心脏的那一刻,转过头来,看了金侁一眼。   一眼万年。   王黎冲他微笑。   与恶鬼同归于尽,就是他与总部提的建议。   可是没有金侁的剑,他做不到这一切。   神在这次站在他这一边,所以……   他可以,替他了。   侁哥:   如果你能听到的话。   对不起。   前世做了太多的错事,我没有做好一个王,也没有学会做好一个爱你的人,最后连自己也放弃,肯定令你失望了。   身为地狱使者,我一直都在品尝我的惩罚,等着继续而来的惩罚,却不想等到了你,更想不到,你是我最大最重的惩罚。   幸好,这一生,我不再是君,你不再是臣,我终于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为前世的自己赎罪了。   你曾说过,“这次听我的,以后都听你的”,没想到吧,这句话我听到了。   我当时想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像块口香糖,缠着人不放。   后来我找到了记忆才知道,神听到了我隐藏的愿望。   ——我希望你永远忘记我。   ——我希望你先爱上我。   所以,我的将军,这次就听我的,原谅我还是如此地任性自私。   再见了,将军。   金侁看到王黎的笑容,释然又悲伤。   血和泪布满了金侁的身体。   他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全部的听觉、视觉都被王黎一并带走了。   剩下的所有力气,都用来说他曾跪在殿前说的话。   王黎没有听到的那四个字。   “臣,从无二心……” ☆、尾声      德华觉得,他的叔叔自从可爱叔叔离开后,整个人骤然展现出了他的实际年龄,真正变成了一个九百多岁的老人。   他没有白发苍苍,也没有满脸褶子,但他就是老了,他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连眼珠子都是不转的,终日目光呆滞,像个卧病不起、久不见光而脱离了社会的异类。除了必要的洗漱外,他不再有多余的活动。   他似乎要在使者的床上过一辈子。   哦,不对,他要在使者的床上过……剩下的数不尽的日子。   一个月前,德华接到金侁的电话,但是声音却不是他的,那个声音有礼貌地问,“您好,请问您是孙子吗?”   去你妈的孙子。   德华一听不是金侁,就放肆道,“我是你大爷。”   “哦,大爷先生,您好。”   德华:“……”   来电人语气焦灼道,“请问你认识鬼怪吗,他现在正在人类的医院,好像快要不行了……”   “你什么人哪?”德华一听就是骗子,肯定是叔叔的手机掉了被人捡到,成了诈骗工具,他质问道。   “我是,我不能说……鬼怪心跳呼吸全都没有了,您要不要过来看下,我们处理这件事情不太方便。”   德华这才觉得不太对劲,来电人刚才叫的是鬼怪,鬼怪的手机掉了也不至于暴露身份吧,越来越像真的了,越来越让人心惊肉跳了。   “哪家医院?”德华的声音开始不稳。   “xx医院。”   “我马上到。”   一个着黑衣、手里拿着黑帽的人正坐在急诊室门口等着柳德华,这身打扮他再熟悉不过,在看到这一身行头时,德华就必须扶着墙走了。   他注意到,这个地狱使者的眼睛红通通的,似乎刚刚哭过。   后辈地狱使者站起来说,“对不起,刚才医生说,鬼怪已经……没救了。”   德华的腿一软,他撑着长椅,咧了下嘴角,“开什么玩笑,鬼怪长生不老,这是常识!”   地狱使者低头,不吭声。   “可爱叔叔呢,我那位叔叔呢?他在哪?”   地狱使者吸了吸鼻子,“他……为了杀死恶鬼……”   德华的身子一歪,屁股与长椅擦过,朝着地面坠去。   他喃喃道,“不可能……”   应该去替鬼怪收尸的吧。   可是德华无法从地上站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医生冲着他们大叫道,“那个叫阿怪的病人又活了!”   一股神力贯入德华体内,他冲到急诊室,然后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鬼怪在哭。   他手捂在眼睛上,不在乎形象地坦着胸,咧着嘴,呜呜地哭嚎,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急诊室的人都看傻了。   德华也看傻了。   鬼怪不可能哭,这也是常识。   他想起曾经读的一本书,上面写着,“人是会伤心死的。”   所以,鬼怪,其实那时已经死了。   柳会长的身体每况愈下,照顾鬼怪就变成了德华的事情。   他也开始学着给鬼怪收拾家。   但这个大房子空荡荡的,鬼怪仿佛不存在,实在没有什么可收拾的。   鬼怪除了在使者房间待着,偶尔也会站在阳台上发呆,站在厨房里发呆,坐在阳光房里呵呵傻笑,或者看着手机哭。   直到有一天。   鬼怪冲到的德华家,他正准备打开一部动作电影,被鬼怪从电脑前提溜起来。   “柳德华,本子呢?”   德华扯了扯被揪起来的衣领,问,“什么本子?”   “使者的!”   德华一头雾水,他又没收拾可爱叔叔的房间,“啊?”   “那本黑色的!”   黑色的……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在我这。你放在口袋里,我把衣服送到干洗店,就把它拿出来了。”   鬼怪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那是使者写给李赫的东西。   其实更像是自言自语。   鬼怪=云南白药?   鬼怪差点亲到我。   鬼怪学会了隐身术。   知道了鬼怪的故事……他是将军。   鬼怪为我变了一屋子的花。   鬼怪流泪了。   要和鬼怪分手了……因为,我是王黎。   侁哥,对不起。   最后一页,纸上有几滴已经干了的水渍。   鬼怪双臂抱紧使者的笔记在胸前,他那天终于穿的像个正常的鬼怪,他说,“德华,我要走了。”   “叔叔,你要去哪?”   “去哪都行,只要不是这里。”   鬼怪后来去了很遥远的地方,他不再用任意门,怎么慢怎么来。   时间么,无所谓,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鬼怪走了有半年了。   忽然有一天,德华接到他的电话,“德华啊,我要回来了。”   “哈?”   “使者也快回来了。”   “哈?”可爱叔叔不是……舍生取义了么。   等等……难道……使者没死?   那您天天整的跟要断气似的是要干啥。   “明天见。”   “额,好。”   两位叔叔要回来,德华也开心,抓紧时间于是去把鬼怪的宅子打扫了。   可是第二天,德华并没有见到鬼怪,也没见到使者。   只是再次接到鬼怪电话,鬼怪说,“德华,他把我忘了。”   失忆了?多么悲凉的故事,德华努力感受着鬼怪的失落,准备好组织语言安慰叔叔。   但是没想到,鬼怪说完这句之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德华,我可以重新追他了!”   而此时正站在窗前擦杯子的使者,生气于那个男人刚才说的话。   刚才那人是鬼怪吧。   他没看错啊,是和资料上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能透过墙看进来。   可是又不太一样。   资料上的鬼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他刚才说自己的帽子土,倒是这样的。   可令使者不懂的是,鬼怪说完这句话,一行眼泪从鬼怪眼角落了下来。   嗯?   使者为了维护使者团资料的真实性和合理性,想到了一个最合理的理由。   大概是……沙子进了眼睛。 ☆、40      “先生,您的咖啡。”   “哦,谢谢。”   使者冲着服务生微笑,转瞬又恢复了冷清的神色。   他刚才怎么就答应鬼怪要和他喝一杯咖啡的,这种人,不是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才对么。   虽然他现在在冲自己笑着。   但是这种笑不像是对陌生人的礼貌性的笑,他都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嘴角要咧到耳朵根,一看就不怀好意,而且鬼怪老是盯着他看,一抬头就对上眼,让人很不舒服。   那眼神……也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多心,怎么看着色眯眯的呢。   使者低头咬着吸管喝咖啡,不抬头了。   鬼怪说有事相求,他倒是也不催,于是使者呼哧呼哧把一杯咖啡全都喝光了。   鬼怪听到了使者吸到最后传来的呲呲声。   糟了,喝光了。   使者的嘴唇叼着吸管,头还是低着,只好把眼皮使劲往上翻,想看看鬼怪是不是还在盯着他看。   鬼怪笑得更厉害了。   他说,“要不要再来一杯?”   使者没有办法,他清了清嗓,直了直腰杆,正襟危坐,问道,“你说有事相求,是什么事?”   鬼怪也止住笑,回答道,“我有一个外甥,整日沉迷游戏,不思进取,可不可以把他关于游戏的记忆删除?他可是家族的继承人啊,不能就这么毁了。”   “抱歉,不能。”使者想都没想,违反纪律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不能啊。”鬼怪点着头重复道。   这什么反应?   使者还以为他会威逼利诱着让他去把外甥的记忆删除了。   “我可以记一下你的手机号吗?”鬼怪期待地看着使者。   咦,询问的语气,而不是“你手机号多少,”鬼怪何时变得彬彬有礼了?   “我们没有手机……”   使者话没说完,就看到鬼怪从身侧拿了一个盒子,然后他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部黑色的智能手机,使者好歹是个电视剧爱好者,广告可没少看,手机的logo他是认识的,而且,似乎是最新款。   使者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鬼怪。   你这整的是哪出?   鬼怪解释道,“我最近正在研究地狱部的法规制度,以免以后给你们惹麻烦,有些问题不太懂,所以想找个人咨询,别误会,我家正在你的管辖区域,所以找你是最方便的。”   鬼怪将手机推到使者面前,“在通讯技术迅猛发展的现代,手机已经成了必备的工具,这可以保证我在想“胡作非为”的时候可以随时向你确认是否符合你们的规矩。为了鬼怪和地狱使者的和谐相处,请你收下这部手机。”   请?   使者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鬼怪又想起了一件事,说道,“啊对了,你的号码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所以不用担心接到骚扰电话,我的电话也已经存进去了,话费也存了许多。”   鬼怪说完了,一副等你夸我的表情。   使者轻轻侧头,眉头轻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哪里哪里,我非奸也非盗,就是单纯地想‘改邪归正’。”   “真的吗?”   要是鬼怪不再插手人类的命运,这倒是大好事一件。   “嗯。”鬼怪重重地点头,有着浪子回头的决心。   “那先这样,有事我会打电话给你。”鬼怪站了起来,拿起桌子上的墨镜戴上,又冲使者笑了笑。   现在已经是夏天,鬼怪穿了一件橘色的短袖,左手手腕戴了一块腕表,他的皮肤并不白,却是相当健康的小麦肤色,他笑起来的时候,墨镜都挡不住他眼角冲出来的阳光,露出的牙齿洁白整齐,完全可以代言牙刷和牙膏广告了。   使者莫名的心中一动。   “好。”他的眼睛从鬼怪身上拿下来,盯着咖啡说道。   鬼怪想说,“等下一起吃饭好么。”   但是欲速则不达,他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鬼怪的左手戴着腕表,使者看着自己的左手,“为什么是手链?”   他也不想知道了,给他治疗的三神医生说,他的记忆在与恶鬼帮打斗的时候彻底丢掉了。   地狱使者会有什么好的记忆,丢了就丢了吧。   因为为地狱部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使者得到了一笔奖金,租下了一个环境还不错的房子。   使者把手机拿回来之后,就将它放在一边,专心工作。   “where are you   我一定会找到你   我一定会认出你   无论你身在何处   无论容貌改变与否……”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得使者笔都掉了。   “鬼怪”两个字在屏幕上跳跃。   他熟练地滑到接听键。   “你好。”   “阿……使者。你在工作吗?”   使者奇怪鬼怪怎么知道他在工作,但也没多想,“嗯。”   “我有个问题。”   “说吧。”   “你明天有空吗?”   “不用明天,我现在就可以。”使者看了看他今晚准备要写好的五页报告,这样说道。   “这就是我的问题,你,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喝咖啡。”   使者心跳忽然加速,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没空。”   “那后天呢?”   使者想了下,答道,“后天可以。”   “好的,我去找你。回见。”   使者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愣神。   什么情况?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他跟他出去?还有那隐隐的期待是怎么回事?   啊要疯了。   写报告吧。   工作使我快乐。   使者如约和鬼怪喝咖啡。   如同上次一样,他还是低着头自顾自地喝,但和上次不同的是,上次是打心底不想和鬼怪说话。这次是不知道说什么,怕尴尬,怕给他留下笨笨的印象。   。。等下,为什么要在意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鬼怪这次没有乐得像个神经病一样合不拢嘴,他沉默了不少,最后两人才说了点地狱部的法规问题,鬼怪的问题很专业,可见是真的做过研究,比如什么罪名该进哪一层地狱这种他们地狱使者常常会混淆的问题,鬼怪居然全记住了。   幸好使者业务精,鬼怪的问题都难不倒他。   不过,有必要聊得这么专业么。   再后来,两人由喝咖啡聊专业变成了看电影聊狗血剧。   使者不知道原来鬼怪也是个电视迷,而且他要补的剧他都看过,最重要的是,他是所有视频网站的VIP会员。   但是使者并不想就这么蹭会员,于是两人喝咖啡的钱就使者拿,鬼怪也没说什么,好像这是一种默契的协议。   使者给他们的关系下了一个明确的定义,“剧友”。   算是朋友的一种,但又不是那么亲密,只是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会想一块聚聚,聊聊最新的剧情。   可是,每当使者想念鬼怪时,他的手链上就会长出粉色的小花。   “where are you ……”熟悉的手机铃声。   是鬼怪。   使者没有立刻接起,好像他多重视这么一号人物,他抿了抿唇,等到铃声响了一段时间,才接听。   “你好。”稳重的、身为“剧友”该有的语气。   “你好……我们这里是xx酒吧,手机的主人在这里喝醉了,您能不能……”   “啊?哦可以,位置是?”   服务生报了位置。   他看了看趴在吧台上的男人,拍拍他的肩膀。   鬼怪醉眼朦胧地抬起头。   “先生,我已经给标注为‘宝贝’的人打电话了。”   鬼怪的眉毛一挑,目光根本没有聚焦,他问,“你打了?”   “是的,那位……先生……马上就来了。”服务生也没有想到是位先生。   男人的通讯录里只有三个号码,“柳会长、孙子、宝贝。”   柳会长一看就是大人物,而这个男人怕是柳会长的下属什么的,总不能让会长来接。   孙子一看就是他讨厌的人,弄不好是仇家,来了还不得趁他喝醉了报仇啊,更不能打给他。   只有“宝贝”看着顺眼,不用想,这肯定是情人了,不过,接电话的是个男人,服务生也有些诧异。   “好,谢谢你。”男人傻笑起来,笑完又一头栽到了。   。。。。。。   使者抱臂瞪着鬼怪。   好漂亮的男人啊。   服务生看得有点呆了。   他听到“宝贝”吁了口气,然后趴在男人耳边,叫道,“喂!阿怪!”   总不能在人类面前直接称呼鬼怪吧。   服务生以为已经睡沉的男人竟然抬起头来,看向来人,看清之后,嘿嘿得笑,“阿使,你来了。”   阿使?   有这么亲近吗?   “回家吧,你家在哪?”   鬼怪摇摇头,一脸醉相,两边脸红红的,他撅嘴,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没有家。”   使者知道鬼怪是彻底醉了。   但是他没想到鬼怪醉的那么厉害。   鬼怪突然一把抱住使者的腰,说道,“阿使,我好想你……”   至于么,我们不是昨天才见面,一起看了电影么。   服务生惊呆。   使者无奈,他掰着鬼怪的胳膊,却无法掰开,他只好先对服务生道,“抱歉,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没关系……”正好可以看戏。   使者后退了一步,本想着让坐在椅子上的鬼怪收手,但没想到,鬼怪现在的大脑根本没有这种意识,他直接随着使者的步伐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然后抱着使者腰的手也往下滑了滑,喂,这个位置。。   鬼怪的双膝几乎要着地了,使者有点无语,“走了,我送你回家。”   “阿使,你不要我了吗?”鬼怪仰起头,眼睛里的是……   卧槽,鬼怪这是干嘛!   这剧情好熟悉!似乎在哪部剧里看过!   一个什么事都没做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女人扯住痛哭,理由是她怀了他的孩子……   鬼怪这是……   故意要让别人误会吗!   使者连忙朝看戏看得过瘾的服务生解释,“呵呵,我们不熟……”   服务生亦笑:呵呵,对,你们不熟,你只是他存在电话本里的宝贝而已。   最后,在服务生的帮助下,使者将鬼怪扶在肩头,两人打了辆车,回到了……使者的家。   有人醉酒睡觉,有人醉酒发疯,这两种都可以把他关在一间屋子里不管,但是偏偏鬼怪是属于那种喋喋不休且要求不断的人。   “阿使,你陪陪我。”   “阿使,我头疼。”   “阿使,胃也疼了……”   使者郁闷地握紧了拳头,却不能将它打在鬼怪身上。   因为鬼怪没撒谎,他是真的不舒服,胃里烧得难受。   他蜷在使者的床上,一遍一遍地叫使者,“阿使,你别走……很痛的。”   大夏天的,鬼怪倒也不嫌热,将他的薄被搂成一团,按在胃上。   善良的使者当然没走,他一会给鬼怪试试额头,一会给他倒水,一会还要被要求手拉手传递力量。   后半夜,鬼怪终于睡了过去,使者想把他握住的手拽出来,才一动,鬼怪又猛地睁开眼,像是受惊了一样,“阿使,你去哪。”   使者不知怎么,居然觉得有点难过,他咳了一声,“哪也没去,快睡吧。”   第二天。   鬼怪看着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使者,关心地问,“使者,你熬夜了?”   使者听着鬼怪的话欲哭无泪,“你昨晚折腾到三点,我还睡什么?”   鬼怪记得他醉了酒,也记得服务生打了使者的电话,但之后的事他就一律不记得了。   他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我……我折腾你了?”   使者瞪他,“你喝醉了,说了一晚上的话。”   “哦,原来是这样。”鬼怪安心,不是那个折腾就好,现在还不是时候,会把使者吓跑的。   “上班了,你出去买点早餐吧。”   “我送你啊。”   “昨晚打车回来的。”   “我可以用任……还可以打车回去啊。”鬼怪摸摸头。   “不用了,哦,你昨晚怎么喝那么多?”   “因为,开心。”   “嗯?”能让千年鬼怪开心的事是什么?有新欢了?所以自己只是把他接回来的所谓忠实的“朋友”喽?使者胡乱猜测。   “使者,晚上有时间吗,我想和你一起……”   使者因为刚才的想法感到烦心,突然语气冰冷,“我有事。”   剧友的关系是什么鬼啊。   把人这么撩着吊着算什么啊。   喝醉酒了倒想起自己来了。   越想越气。   “啊……”鬼怪一下子就能感觉出来使者的态度转变。   所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使……”   “别阿使阿使的叫,叫那么亲热干什么,我和你不过是喝咖啡看电影的关系,换个人一样可以做这些事!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最近很忙。”   为了能和鬼怪出去看个电影,他回来加班到凌晨容易吗。   使者出门就有点后悔,就是因为那么简单的关系,他根本没有资格冲鬼怪发脾气啊。   算了吧,已经这样了。   讨厌,手腕又开花了。   使者一生气,扯着那根手链,想挣断它,可是没想到,这手链很结实,使者根本挣不断,而且,这是什么手链,为什么没有解开的地方!   使者站在路边,拿手掌抹了下眼睛。   连手链都欺负他!   “笨蛋。”   鬼怪的声音。   他在这里吗?   使者连看都没看,赶紧从眼睛上拿下手,快步向前,结果,却被一个人拦住了。   “要我把墨镜借给你吗?”   “闪开。”   “不闪怎样?”   使者于是绕过鬼怪。   “阿使!”   使者没有回头。   “是你。”   使者停住脚步。   “我开心的理由,是你,不可以换人。”   使者转过身子,不知所以地看着鬼怪。   “笨蛋。”   鬼怪冲了上去,抱住了使者,飞快地亲了亲使者的脸。   使者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鬼怪亲过的地方,“喂!”   “喂……我爱你。”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